精神醫療投資不足 精神醫憂放寬住院規範再釀出走潮

衛福部正研擬精神衛生法草案，卻引發醫師與病友、人權團體隔空爭論。針對病人隔離約束，現行子法草案內容將化學約束列為替代方案，病友團體認為，應比照國外，設置更多元的替代方案；醫師則表示，精神科醫師人數逐漸減少，工作風險高、常夾在病人家屬之間，加上政府精神醫療投資少、健保給付低，若再放寬相關限制，恐讓更多醫師從醫院出走至基層。

部立嘉南療養院成癮暨司法精神科主任李俊宏說，住院精神病人常在院內使用公共電話，導致與他人金錢糾紛等問題，也常有家屬要求，不希望讓病人接見自己以外的友人。放寬精神病人管理是將第一線醫師陷於兩難、逼著醫師違法。過度強調住院精神病人自主性是雙面刃，若病人要求出院，醫師無法拒絕，病人回到社會又無處可去，恐淪為無家者（街友），盼能有更多社會對話，否則草案修訂後，人權往前邁進，卻會衍生出醫院與社區民眾衝突。

衛福部將精衛法子法修訂委由國內精神醫學界大老、台大精神醫學部主治醫師吳建昌主導。李俊宏表示，修法朝向CRPD靠近並無不可，但這需要更多社會溝通，且修法影響的是第一線精神醫療院所工作人員，不能「從台北觀點看全台」，也不能從資源豐沛的醫學中心立場思考問題。在給付低，卻要夾在病人與家屬之間處理醫療以外的住院管理問題現況下，已有大批精神科醫師、護理師離職，新進的精神轉科醫師，也多選擇開業，不願進入醫院體系服務。

李俊宏說，醫師離開醫院還能開業工作，但病人卻是無處可去。故建議精神衛生法子法制度設計必須謹慎，不能完全移植國外作法。人權、病權團體常提到英國制度，但英國在精神衛生方面投入的醫療資源佔整體醫藥支出10%，台灣則不到6%。在經費投入過少，工作內容卻要向先進國家看齊，儼然是要第一線精神科醫師做功德。

台灣社區精神復健發展協會理事長楊斯年則說，近十年來，精神科醫師人數確實下降，且隨精神醫療、心理健康型態改變，社區中憂鬱、焦慮、失眠、恐慌等症狀民眾，願意至身心科、精神科診所就診，導致精神科醫師離開醫院，至基層服務。醫院人手變少，若要在承擔社區精神醫療、資法精神醫療等，確實會讓醫師有負擔，但畢竟精神衛生法子法還未通過，先下定論也有失公允。

不過，楊斯年表示，人權不該是形而上的教條，自己認同給予住院病人在規範內使用手機，保有與外界的連結並無不可，對其病情也有幫助。但針對約束隔離，不論化學約束、物理約束，精神科醫師都是基於醫療專業判斷，同時避免病人因急性發作影響其他病人或醫護人員，應回歸醫療專業，不應無限上綱。

楊斯年也說，病患接受醫療也是基本人權，醫療人員亦有責任保障其他病人、醫護不受病人症狀影響。以物理及化學約束為例，醫師執行約束時是判斷有醫療需求，且精神醫療常規有固定指引通則，不會持續束縛病人，約束期間護理師也會定期觀察、紀錄。病人、家屬或團體對個別醫師處置有疑慮，則可循醫療糾紛途徑尋求救濟，或至法院提高強制罪、妨害自由，若因少數不合理約束案例要求取消一切約束隔離，恐有違反比例原則疑慮。

障礙者團體台灣失序者聯盟理事長王修梧則表示，精衛法子法中目前將化學約束列為替代方案之一，但除了物理約束，藥物約束也是應該減少的方式，自己曾遇過多次化學約束、被施打鎮靜安眠藥物的經驗，過程中相當不適。建議可參考國外，透過建置舒適房間，讓病人感官能夠得到宣洩等方式，取代化學、物理約束。

「病權、醫療人員勞動權益並非互斥，應共同爭取。」王修梧表示，以精神健康領域知名的美國賓州模式為例，降低醫護比、輪班制改革、減輕超時工作是執行約束隔離替代的先決條件，這與國內精神醫療界想法一致，並非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