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屋頂下／九二共識上演「空城計」（上） 賴要死守 侯應死攻

本文摘自作者新書《總統的脊梁：二○二四總統大選的兩岸視角》（遠見天下文化出版）

因整理文脈，部分內容略有刪增。

賴清德迄今呈現的兩岸論述，可謂是一個「殼獨／華獨／法獨／中華民國」的大雜燴。例如：

殼獨：台灣是一個主權獨立的國家，不必再宣布獨立。華獨：中華民國新生論。法獨：兩岸關係是國際關係、台灣與中國互不相屬。中華民國：中華民國是台灣的最大公約數，反共不反中。

賴清德的兩岸政策架構，呈現了一目了然的內在矛盾。這個大雜燴，可以歸結為三句話：「我是一個務實的台獨工作者，我要與中國結為兄弟之邦，所以我能和平保台獨。」

務實台獨，仍是台獨。胖子裡的瘦子，仍是胖子。

相對以觀，非綠陣營，國民黨方面，侯友宜提出的兩岸政策主軸有三個主要元素：

①反一國兩制（潛台詞是反「一個中國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反共產專政）。②反台獨（潛台詞是「反共不反中」）。③維護中華民國與中華民國憲法（與法獨、殼獨、華獨做出了區隔）。

在此一政策主軸下，侯友宜的兩岸論述漸次展開，建構出「杯水論」、「中華民國憲法是兩岸關係最高指引，也是九二共識基本詮釋」、「我接受合乎中華民國憲法的九二共識，反對一國兩制的九二共識，也反對被蔡英文汙名化的九二共識」、「想要西邊穩／不能拒溝通」、「Democracy深化民主／Defense強化國防／Defrost降低敵意」、「四大堅持：對中華民國及中華民國憲法的堅持／對自由民主的堅持／對民生福祉的堅持／對兩岸關係和平穩定的堅持」、「要止戰境外／勿引戰境內」、「不做強國棋子」、「不統／不獨／不武」等主要概念。

以賴清德與侯友宜迄今各自呈現的兩岸論述相對照，可謂已使此次大選，成了《中華民國憲法》與《台灣前途決議文》的對決，也成了「中華民國」與「務實台獨」的對決。這是過去歷次大選未見的攤牌狀態。

賴清德主張「以務實台獨，和平保台獨」，侯友宜則主張「以中華民國，和平保中華民國」。

照理說，這種緊繃的攤牌狀態，應當有益於兩岸辯論的破底與深入。但在實際上，賴清德的主體論述「務實台獨」雖有嚴重的自相矛盾，卻似完全未感受到對手攻擊的力道；而侯友宜方面，雖似也好像出了幾拳，但都像單發的炮仗，響一聲就熄了火，破碎化、零星化，未見發生架構化、系統性的攻擊效應。

即以反對九二共識而言，這個戰場是賴清德死守之地。守住了，他的兩岸政策就過了關；守不住，他的兩岸論述就可能崩盤。

相對而言，國民黨若放棄九二共識，就等同於證明民進黨的兩岸政策是正確的。只要國民黨拿香跟拜，就徹底覆敗。

賴清德死守，國民黨就應當死攻。國民黨若保不住九二共識，就站不住；但只要攻下九二共識，就可能翻盤。

何況，沒有「九二共識」，就沒有「芝麻開門」。選民必須決定，選後是否要用「九二共識」打開兩岸「和平之門」。因此，在賴清德拚死反對下，九二共識反而已成了國民黨獨家掌握的在選後打開兩岸僵局之鑰，這正是九二共識重中之重的未來性。國民黨若竟要丟掉這把獨家的未來之鑰、和平之鑰，道理何在？

但是，這卻是國民黨令人莫名其妙之處。有相當長時間，九二共識幾乎成了國民黨內的禁忌，口口聲聲「九二共識已經嚴重汙名化了」，避之唯恐不及。有人主張別再提「九二共識」，有人主張不再提「一中各表」。至此，過去主張「以一中各表維持九二共識」的立場竟告動搖。

由於初期階段的此類猶豫蹉跎，侯友宜遂陷聲勢低迷的泥淖。「九二共識」的藍綠攻防，猶如上演一齣「空城計」。誰演諸葛亮？誰演司馬懿？

其實，此次大選，國民黨及侯友宜決定以中華民國及中華民國憲法為主軸，而中華民國憲法就是「憲法一中／一國兩區／一中各表」的憲法，既是如此，則為何不能早早旗幟鮮明地堅持「一中各表的九二共識」？

只要主張「沒有一中各表就沒有九二共識」即可。

倘若國民黨能將「中華民國憲法是兩岸關係的最高指引／中華民國憲法是九二共識的基本詮釋」，加以架構化、系統化地發展開來，就很有機會一搏：究竟是賴清德能死守得逞，還是國民黨能死攻取勝。

注意：台灣要不要用「九二共識／一中各表」來維持兩岸和平競合，就如同要不要用「中華台北」留在奧運及ＡＰＥＣ一樣；但民進黨爽用「中華台北」，卻詛咒「九二共識／一中各表」，這是豈有此理。

在「三腳督」的選情下，國民黨不必奢望說服台獨，但若能努力說服「支持中華民國」的選民，應當會有挽回「九二共識／一中各表」的機會。

其實，國民黨的兩岸主張應當就是：台獨要消滅中華民國，中共也要消滅中華民國，唯國民黨主張不可消滅中華民國。但國民黨似不知如此主張，國民黨也無能如此主張。

國民黨明明就是最捍衛中華民國的政黨，這句話怎麼說了幾十年還說不清楚？

再說柯文哲與民眾黨。

迄今，選季歷次的民意調查一概顯示，藍加白的支持度，大於綠的支持度。足證此次大選確實存有「下架民進黨」的氛圍。

藍白的棄保效應勢將升溫發酵，但雙方似皆相當僵持，看趨勢若不能全棄全保，或出現「藍白合／藍白配／白藍配」的成功操作，則賴清德就大有勝出的機會。

柯文哲的兩岸論述是機會主義。他迄今的主軸只是「台灣自主／兩岸和平」及「五個互相」，可謂空空如也；若再加上「兩岸一家親」，也僅在標榜比「兩岸一家仇」好。他的中心政治理念，不在奢求「最大公約數」，而在維持各方的「最大忍受數」。

他評論九二共識稱：「內容比標題重要」、「一直到現在，沒看過中共官方很清楚地定義九二共識…如果當選總統，我打算向中國詢問這個定義。」顯然，他未將「九二共識」與「一國兩制」掛鉤，以此與民進黨做出區隔。

他談一國兩制說，如果是目前的香港模式，那台灣人不會接受。但他說，他（對一國兩制）不會拒絕或斷然表示不同意。這也在與民進黨或國民黨做出區隔。

柯文哲所反映的是有些選民對長期陷於藍綠統獨糾纏而感到厭惡的民意，他要利用「反藍綠建制」的民意，因此以「政治疏離」替代「政治主張」。在此種策略下建構的兩岸論述，橫看更開放，側看卻是更空泛。反映了情緒，但未建立實錘的政策。（明日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