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金隆／壽險公司清償能力的廬山真面目

壽險業前半年淨值蒸發一點四兆元嚇到一票人，七月淨值傳出回升四千億而八月又再下砍二千億，劇烈波動應驗日前我在經濟日報「壽險體質不能只看財報淨值？」一文的描述。有朋友問說，如財報淨值不能看穿長期體質，如何才能透見壽險公司未來清償能力呢？

談到預知未來，前陣子有部燒腦電影星際效應（Interstellar），片中超載的天文物理知識讓人吃不消，有段劇情描繪在五維的黑洞世界，可以看到人類加上時間的四維空間，也就是我們看不見的未來。電影中提到高維度可以看見低維度世界未來的觀念，讓高中後就不知物理為何的我，覺得非常震撼與有趣。若果真如此，只要能增加維度，就可以預見甚至改變未來。

有人用不精準但好懂的例子說明物理維度的奧妙：想想當你在陌生道路開車，相當於在一個二維平面空間中前進，前面會發生什麼都是你無法預知的未來，你只能看見當下景物與回視過去，卻無法看到未來。但如果有人能像空拍機一樣拉高視角，類似從三維角度俯瞰，則可以非常精準的看到過去與即將發生的未來。

現行壽險財報想達到的目標，就是盡其所能地描繪壽險公司，在某個「時點與空間點」的狀況，當時點移動空間點也就改變，財報的描述也會立刻不同，有點像細看單點的放大鏡。如果把它想像成在二維空間前進的汽車，因為它的維度不夠是看不見前路的，只憑眼前與過去所見，就想推測出未來是非常困難的。這也難怪，一個突然的險降陡坡（如這次升息），就會有人惶恐的推論前路是否就是萬丈懸崖一樣。即將實施的ＩＦＲＳ 17雖然加大財報對未來的訊息量，但本質上還是難跳脫二維的限制。

蘇軾筆下「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的名句，可生動說明現行財報對評估壽險公司長期清償能力的局限。只用財報這個觀察單點的放大鏡，有時愈想看清楚未來，反而看得更模糊，此時更需要的是抽離並拉高維度的空拍機。

全世界的監理機關都知道這點，要預測壽險公司清償能力的廬山真面目，絕不能只靠二維的資產負債與損益，而要有更高遠的三維度視角俯視，綜合多項指標做判斷；例如ＲＢＣ比率、負責人大股東誠信與專業、合規與遵法程度、承受惡劣環境的韌性、公司治理水準以及國際連結互動等。因為監理官維度更高資訊更多，自然對公司清償能力有遠高於我們的了解與掌握度，市場有此一說，壽險業會不會出問題，只要看監理官緊不緊張即可，雖是幽默之語卻入木三分。如果監理機關能釋出更多正確訊息，讓外界有更完整的了解，或許可減少依賴財報數字造成過度恐慌或樂觀的現象。

買保險的人害怕保險公司倒閉，想弄明白清償能力廬山真面目是天性使然。蘇軾另一首有關廬山的詩寫道：「廬山煙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到得還來別無事，廬山煙雨浙江潮」。名勝如廬山與錢塘潮，未到前讓人萬般企盼，但真到此一遊，也不過如此而已。未來保險公司是否能永遠安康，它複雜與多變亦如廬山煙雨，實非一般人所能參透，與其時時窮究，不如相信有更高維度作法的監理機關更為實際。

（政治大學風險管理與保險學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