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縱論／不能輸的，只有台灣的民主

選舉有贏有輸，未必都能公允反映政黨或政治人物的努力，怨天怨地最後還是只有接受，但這個島上的人都知道，不能輸的只有台灣的民主。大法官一再以民意政治和責任政治來闡釋民主，因此此刻最需要關注的反而是：台灣人民在這三張選票中到底表達了什麼民意？

選前普遍的預測是總統當選人得票不會超過半數，立法院兩個建制大黨民進黨、國民黨和快速崛起的民眾黨席次也都不會過半。這會對體制運作造成某種憲政典範轉移和許多的不確定性，因此對照過去十六年中央地方選舉的經驗，第三黨有很大的機會在最後階段被夾殺、棄保而邊緣化，昨天開票結果卻明確顯示，兩大黨並沒有絲毫手軟，但人民即使不是積極促成這樣的轉變，也已坦然接受與肯認了三黨鼎立的新結構。

但如果我們不能正確理解民意轉折背後的思維，藉以評估和掌握憲法規定的民主體制如何妥適的因應運作，憲政運作仍將陷入難解的混亂。第一個錯誤解讀是援用扁政府少數統治的「慣例」，在對人民負責的總統和對立法院負責的行政院都未能取得多數支持的脆弱基礎上，我們經歷的制度扭曲是民主化改革以來最難堪的歷史，當時如果還可說是新興民主體制的笑話，再來一次就是國際醜聞了。事實上民國九十四年在朝野政黨合作下修憲拉齊總統與立法院的任期，目的也就在盡力避免行政立法部門形成分裂的多數基礎，也因此才有後來藍、綠兩大陣營的四度相持，長達十六年的完全執政。

人民在這段時間有地方選舉作為對贏者全拿執政黨的期中考，從小鐘擺到大鐘擺，國際觀察家往往給予相當高的評價，但兩個執政黨到了第二任結束的關卡，好像都已無法滿足人民要求，而且都有形成官僚、尋租結構的傾向，民進黨政府在第二任期變本加厲的俘虜、腐蝕各個保護民主的獨立領域，更是令人髮指。所以民眾黨引領的政黨重組，還很難說是何種聖人降臨的福音，恐怕更多的還是對於兩大建制黨在統獨對立的障眼法下實質建樹不多，輪替也無法帶來真正突破的強烈反彈。從這個角度解讀大選反映的、主要在四十歲以下世代形成的新民意，就知道面對新局，「順勢」回到少數統治固然絕不可行，更重要的是如何正確掌握新民意，在憲法規定的分權體制下，重建一套不必由單一政黨包攬的運作方式。

答案已呼之欲出，三個重點：第一是回歸憲法偏內閣制的半總統制（完全無需修憲），總統不得再循政黨政治途徑一條鞭的干預各項施政；第二是為建立「最高行政機關」行政院在立法院的多數基礎，應和其他實施半總統制國家一樣，請意識形態和政策取向接近的政黨協商組閣。第三是聯合政府的組成應該配合立法院二月一日開議的日程，加速推動，蔡英文總統必須以憲法賦予的角色，拋開政黨私念，加速促成我國第一個聯合政府的組成。如果站在風口浪尖的蔡總統有任何憲法上的疑義，何妨召開國是會議，聽聽法政學者的意見，千萬不要重蹈世紀初陳水扁總統犯的嚴重錯誤！

到目前為止，台灣的民主政治雖不斷犯錯，但整體而言還是持續向上發展，值得珍惜。有幸從不同角度參與體制的改革，對於每個階段戲劇化的剝復遞轉特別感到觸動，選前之夜的民眾激情早已經是台灣民主的風景線，大家不妨回憶一下九十七年國民黨和一○五年民進黨的場子，同樣從昨天民眾黨的場子，我也深刻感受到政治改革運動的新氣息，從這個角度來看，我們真的沒有悲觀的理由。（作者為政治大學講座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