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芝興衰 可做美中貿易戰借鏡

上周三，東芝從東京證券交易所黯然下市，結束了七十四年的電子產品龍頭帝國。這家陪伴日本走過二戰後輝煌的經濟騰飛，經歷八○年代與美國的貿易浴血戰，見證日本失落的廿年的大企業，最後終不敵長期國內外投資人的癱瘓與虛報利潤醜聞，走下歷史舞台。

時間拉回一九八○年代，當時國際貿易是日本的天下，電子產品、半導體、汽車產業、摩托車產業、軍工業產品獨霸全球。一九八五的電影「回到未來」中也有許多日本車零件品質優良的描述。東芝收音機更是風靡全球，美國幾乎家戶都有一台。

但是一九八七年在美國國會山莊前，共和黨議員們拿著大榔頭怒砸東芝收音機表達憤怒，他們稱東芝外銷蘇聯潛艇的關鍵電子零件，其中一位持榔頭的國會女議員海倫．本特利（Helen Bentley）面帶微笑說：「如果背叛有另一個名字，那就是東芝」。

美國接下來對東芝實施了制裁，課以高額進口關稅，美國公司切斷了與該公司的合作關係，並以類似最近阻止中國中芯或華為的方式來圍堵日本半導體和電子公司。

砸收音機的作秀，其實源於美日之間巨大的貿易逆差。從一九八一到八五年，美國對日本的貿易逆差激增五倍至約五百億美元。在政客的推波助瀾下，八○年代美國對日本的情結，不亞於目前美國對中國的情結。兩黨槍口一致，抨擊日本，從半導體、電子產品、汽機車、家電、軍事用品，美國政客將日本視為本國製造業衰退的罪魁禍首。四十二任美國副總統民主黨華特．孟代爾（Walter Mondale）說：「我們必須停止舉白旗，開始升起美國國旗，並努力奮鬥，讓美國在國際貿易中再次成為第一，以便填補這個國家的就業機會。如果我們不努力、不認真、不發揮領導作用，我們的孩子就會被我們欺騙。將來等著他們的工作包括清理日本電腦以及終生在麥當勞做漢堡」。

不管是一九八七年或二○二三年，表面上這些議員政客看似打著正義之師的旗幟，有其政治正當性，但骨子裡還是貿易逆差的陰魂作祟。

面對龐大的貿易赤字，美國的議員和政客們成天想著怎麼讓東芝、豐田、本田這些公司跛腳。於是道德勸說、政治壓力、關稅制裁、限制出口量這些做法都用上了，只不過日本企業愈挫愈勇。即使貿易赤字因為貿易政策沒有繼續擴大，但日本產品品質提升了、自動化普及了、量能提高了、談判技巧精進了。

到了八○年代末期，美國汽車、電子產業都是挨打的份，半導體基本上已經看不到車尾燈。世界強權狂暴的貿易政策，反成了促成日本工業升級的推手。

但時不我予，緊接著日本資產泡沫化，揭開了失落的廿年。此後日本經濟一直都沒出現有意義的成長。大型企業也跟著日薄西山，東芝在二○一五年首次被踢爆虛報利潤事宜，緊隨其後的是其核技術子公司出現重大問題。接下來將近十年，東芝歷經投資人的動盪，癱瘓了許多事業的發展。

往日面對疾風暴雨的輝煌，今日卻因企業僵化、決策多頭馬車而黯淡。

東芝的興衰，或許可以作為今日美中貿易戰的借鏡。一個企業可以面對強勁的制裁，甚至絕地逢生。但是企業僵化、誤判產業巨輪的循環，或是錯判全球需求的脈動，反而是企業的致命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