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縫補世界破洞」他赴加薩行醫不當英雄 憶出境被問1事紅眼眶

林口長庚醫院急診主治醫師洪上凱參與無國界醫生任務，今年7月赴加薩，從未想過會遇上如此大規模衝突，「我們不是英雄，只想縫補世界破洞」，任務被迫中斷的他仍盼著結業的一天。

今年34歲的洪上凱，在高中、大學青蔥歲月時，心中就有熱血夢想，希望加入無國界醫生，花了好長一段時間說服父母，今年7月11日，他終於迎來首次出任務，被指派到衝突不斷的加薩，他留職停薪前往加薩，進到當地只有最菜的醫師才會被丟進的單位，協助改善、優化急診科。

「我有心理準備，但沒想過會遇到這麼大、這麼激烈的衝突」，洪上凱等一行20多名外國無國界醫生，從最初可協助燒燙傷、肢體重建及遠端協調資源，到斷網難以聯繫醫院，遇到嚴峻空襲，只有住在醫院的當地人才能提供醫療支援，洪上凱親身經歷人道工作者的無能為力。

才平安回到台灣、剛經歷戰火加薩的洪上凱今天接受中央社專訪坦言，過去早就知道人道工作不是英雄式的，不可能解救世界，但在這次任務中更加深感受，能做的有限又渺小，不能停止戰爭、不能阻止死亡，「我們在縫補世界的破洞」，即使不能解決根源，只要還有人在冒著風險抵抗一切，就能展現價值。

洪上凱說，離開加薩那天，他和加薩北部醫院的急診室同事連絡上，這名同事是當地人、3個孩子的媽媽，她不願離開，希望在醫院幫忙到最後。「我問她最擔心什麼，死亡、空襲或食物不足嗎？」意想不到的是，她回答是最怕被世界忘記，擔心大家不再關心以巴衝突後續。

因為加薩同事的一句話，平安回到台灣的洪上凱選擇將所見所聞大聲說出。就算早已無法再為加薩出力，但讓更多人知道當地居民此時此刻正在經歷的事，對他而言，也是人道工作者的價值，在混亂環境展現出人性，「我們不想為誰背書，我們選擇在空隙中找可以施力的地方。」

即使人在台灣，洪上凱依然與當初在加薩分派執行任務的北部醫院同事保持聯繫，據他所知那家醫院醫師所剩不多，留下的醫師都把家人帶在身邊，在沒有電的醫院工作，沒有休息日，黑暗中藉著手機燈光，手術縫合小朋友傷者，但沒有麻醉藥，只能大人們抓著孩子，使用洗了再利用的紗布。

加薩走廊最大的西法醫院，也還有洪上凱認識的無國界醫生加薩夥伴，醫院內塞滿4、5萬人，早已分不出病人與避難的人，必須在地上完成截肢手術，讓同是急診科醫師出身的洪上凱難受地說，「我不能想像這麼做還有意義嗎？這只是把傷口關起來，還是可能感染，但他們顧不了這麼多了。」

洪上凱形容加薩的醫護人員如今就像「頭被壓在水裡的人」，急切需要呼吸、喘氣。只有停火，才能讓資源進去，無國界醫生組織早已新組織國際醫療人員隊伍，備妥26噸、可供800次外科手術所需醫療物資，人力與物資早已在埃及開羅隨時準備前進加薩，如今只差當局「開綠燈」。

對洪上凱而言，當地同事支持才讓他活下來，撤離路上相伴的當地夥伴送他們出境那晚，夥伴的家被轟炸、有家人罹難。接近深夜12時、離開加薩前，他們擁抱彼此，「他問我會再回來嗎？」洪上凱只告訴對方自己為期半年的任務還差2個多月，無法留下任何承諾，說到這裡，他再度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