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翠玲／BRICS的國際新秩序想像

當代國際秩序的建立，舉凡安全、貿易、金融到人權、環境等，大抵皆以美國為首，其他已開發國家協力、發展中或後進國家跟隨之。這套常被詮釋為以民主與自由為核心價值的國際秩序，從冷戰時期沿用至今。儘管各種批評不斷，認為其過度向美國傾斜，制度不公，但在後冷戰單極權力結構的體系中，重塑國際秩序並非單一國家可輕易做到。而集五大南方國家的BRICS，無論人口、經濟規模、天然資源，在全球占比可觀，其動向也就備受矚目。

BRICS指的是巴西、俄羅斯、印度、中國、南非等五國，經一年一次領導人定期高峰會而形成的多邊合作集團。透過制度制衡等做法，藉以打破美歐壟斷，重塑國際規則。BRICS對國際秩序的看法是很典型的南方觀點：強調各國政經發展道路的多樣性，主張多元的世界。

從二○○九年首次峰會至今，BRICS的各項合作以組建金融體系最為可觀。BRICS長期不滿美元中心的國際金融貨幣體系。二○○八年全球金融危機的衝擊，更開啟BRICS另起爐灶、制度制衡美元體系的契機。十五年來，BRICS陸續成立新開發銀行（俗稱金磚銀行）、金磚應急儲備基金；達成本幣交易協議、國際支付系統合作。去年峰會，俄羅斯進一步宣布BRICS將討論新的全球儲備貨幣。

BRICS所架構的貨幣體系，涵蓋支付、結算、儲備、緊急借貸、到開發金融等功能，已具完整貨幣體系的雛形，但若論是否能抗衡美元霸權，為時猶早。BRICS成員的貨幣國際化有限，國際間對其貨幣的信心也不夠是主因。即便如此，倘若日後BRICS成員國的貨幣流通量持續擴大，以其經濟規模，再加上逐步擴容的發展（過去三年，新開發銀行成員從五國增加為九國），BRICS無疑仍是美元貨幣霸權建立以來最大的挑戰者。

貨幣金融合作之外，BRICS對於各國自主、多邊合作、打破單極、打造多極體系等國際政治互動原則也有高度共識。不過，政治互動原則的共識並不等同政治議題立場的相同。

以地緣政治為例，成員國的立場就有很大的差異：有互為盟友者，例如中俄；也有互為對峙方，例如中印。印度不僅是美國對抗中國的四大盟友之一，與中國政治立場對立。去年金磚峰會，中國邀請巴基斯坦參加，印度即表反對。此外，金磚國家對於BRICS的未來走向也常常不同步。以中國近年提倡BRICS＋為例，中國欲邀請其他發展中國家參與峰會，擬藉此擴大BRICS的影響力，但俄羅斯、巴西、印度對此一主張則消極許多。由此亦可見，BRICS做為一鬆散的對話平台，重點不在於議題立場的共識，而在於政治互動原則的共識。

綜觀其發展，BRICS對於國際新秩序的訴求已頗為清晰：在制度面，以成型中的金融貨幣體系，提供發展中國家不同的借貸管道與發展模式；在政治面，提倡去意識形態、多極結構、多邊主義的互動原則共識。南方大國的國際新秩序藍圖裡，呈現的是一個有別現狀的國際政經關係想像。（作者為中山大學政治經濟學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