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被張忠謀說「沒志氣」…共事18年 蔣尚義向半導體教父學到4件事

台積電前共同營運長蔣尚義是怎麼看台積電創辦人張忠謀的？

蔣尚義自台積電退休後，便前往中國發展，然而，二○二一年底，他又辭去上任不到一年的中芯國際副董事長一職，時值美中敏感摩擦之際，再度引發熱議。

一九九七年，蔣尚義受台積電延攬，接下台積電研發副總經理一職。當時五十一歲的他，經過美國德州儀器、惠普（HP）的鍛鍊，在半導體產業身經百戰。

在他任內，他帶領台積電研發團隊開發最先進製程技術，拉開與聯電的技術差距，他更帶領台積電跨入「先進封裝」領域，這成為往後台積電取代三星、自二○一五年至今獨家拿下蘋果大訂單的關鍵決勝點。

商周專訪蔣尚義，並整理他接受美國電腦歷史博物館（Computer History Museum）的訪談內容，記錄他與張忠謀共事十八年裡，張忠謀教他最重要的事。

一、拿出志氣，別只想當老二

器大、識深，才能開創新局。蔣尚義向張忠謀學到的第一課，就是放大眼界和格局。

蔣尚義：我剛剛去報到的時候，第一次見到他（張忠謀）就是一九九七年，他說：「我們的目標是要當業界的領導者。」那時候我們（台積電）的研發就一百二十個人，比人家少很多，所以我很單純想，要當領導者是非常遙遠的事情。

我跟他說：「你要當Leader（領導者）的話，你的研發經費大概是當老二的三倍。」意思就是，我們就當老二好了，但是研發經費就可以少很多。而且那個時候，我們的技術比人家落後兩代到三代，差距這麼大。

後來他跟我講，意思就是，我太沒有出息了，眼光不夠！這是我跟他的第一次（見面）經驗。所以他第一次對我印象不太好，才剛剛來報到就告訴他只要當老二就好。他當時的意思也不是馬上就要當領導者，你總要有志氣、要有這個心態。之後我們研發越來越大，我加入的時候，我們研發一百二十個人，我離開的時候有七千多人，也是我沒有想到的事情。

二、眼光放遠，學會深思考

人要先有志氣，但想成大事，就得深思考。在蔣尚義眼裡，張忠謀是個做事十分仔細的人。這讓台積電在幾次關鍵決策上，都沒有匆促下決定。

蔣尚義：（二○一三年，台積電正決定是否往最新的十八吋晶圓技術邁進），他（張忠謀）在公司開了至少十次會討論，試著從各方面來檢視，最後，決定我們不應該支持做這個。

他說，台積電的首要任務是先進製程技術的發展，不是十八吋晶圓（編按：當時資源有限，台積電放棄的原因，是為了將資源更有效集中做最先進製程的研發，後來英特爾和三星也選擇放棄）。

他想的比我們長遠得多，最近（地緣政治討論）鬧得這麼紅紅火火的台積電、半導體，我們變成護國神山或者是矽盾等，我十幾年前就已經聽他說過了。他的意思就是，你們看著，有一天，台積電因為掌握半導體，變成一個非常重要、兵家必爭之地。

三、深思熟慮後，果斷做決策！

把事想透了，才能有鐵血的執行力。蔣尚義回憶，一九九九年，台積電第一座美國廠的表現非常差，因此公司決定派二十個人到美國兩年，去解決該廠問題。

蔣尚義：那時候在管營運的副總經理是左大川，（說要）派二十人，三個禮拜以後，就二十個人同一班飛機飛過去。我看傻了，在美國沒有這樣的事情，開玩笑！在其他任何地方看不到這樣的事，公司今天叫我到美國去，（有些同事）房子也不要了，那時候九二一大地震，（就）把房子賣掉救災去了。（問同事說）那以後回來怎麼辦？回來以後再另外想辦法。公司叫我去，我自己的事情以後再說，這種精神沒有任何人打得敗的！

又比如，二○○九年，蔣尚義在第一次退休後，受張忠謀之邀再次回到台積電任職，當時他向張忠謀提議，認為台積電應該要開始做「先進封裝」，因為封裝已開始成為技術前進的瓶頸。

蔣尚義：他的決定這麼明快，我一開口跟他要加四百個研發工程師、一億美金的經費，他只花了一個小時就點頭。如果在其他的公司，這樣一個事情，你要經過多少的討論。他想得很深入、就敢做這個決定，而且他做這個決定往往就是不會錯。現在你再回去看這個決定是對的，今天（台積電）把蘋果套牢就是靠這個。

蔣尚義回憶第一次退休時，張忠謀特別安排他擔任子公司董事長，「他幫我想得那麼周到，我就覺得很溫暖。」

四、慎思，更別忘慎言

張忠謀慎思、慎言的風格，直至蔣尚義退休後，仍影響他。二○○六年，蔣尚義自台積電第一次退休，張忠謀安排他轉往台積電子公司采鈺、精材擔任董事長，讓他的退休生活能有調適過渡期。卻沒想到，第一次擔任董事長，就發生了個小插曲。

蔣尚義：我們那年代，一講到總統一定是蔣總統，沒有第二個姓當總統。那台積電也是，董事長一定是張（忠謀）董事長。好啦，我去當（采鈺、精材）這兩個董事長，大家會叫我「蔣董」，那個口氣就完全就在取笑你的樣子。有一次（面對）記者，我突然衝出一句話，我說：「我只是當一個人頭董事長。」結果就上報了。

我見到他（張忠謀），就準備挨罵，但我也告訴他：「我也很哀怨，人家叫我『蔣董』都是一副取笑的樣子，我就衝出這樣一句話來。」他說：「尚義，你這樣講不太恰當的，你如果心裡也這樣想，就更不應該了。」

他這樣講，比被他訓一頓影響還要深刻，我講話很不小心，那你看（張）董事長他講話，非常小心，他講的每一句話，他都很深思熟慮過的。

《器識：張忠謀打造「護國神山」台積電的經營之道 【增訂版】》

作者：商業周刊

出版社：商業周刊

出版日期：2023/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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