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的力量

【張儀／摘自北京聯合出版公司《四時花朵作陪》一書】

作家葛芳在《隱約江南》一書裡寫道，她的姐夫年輕時就是一個小混混，打架鬥毆，到處惹禍，她姐每日過得膽戰心驚。及至中年，姐夫竟性情大變，前廳後院栽花植草，整天弓背侍弄，閒時還去釣魚、爬山。她姐出門搓麻將晚歸，他也不怨怒，自覺收了陽臺上的被單，鋪疊齊整。

這位中年男子每天早晨開門，見一園子的草木，說：「啊，比見到老婆還舒心─那麼精神、有地氣。」

看至此，不禁動容─草木之力量何其大，能將一個氣沖牛斗的暴烈漢子打磨得這般溫和、閒逸。

英國人有兩大極為享受的事：一是看足球，二是侍弄花草。對英國人來說，收拾花園已融入日常的生活。

英國人喜愛園藝是有原因的。英國園藝的普及起始於20世紀40年代。

由於第二次世界大戰，英國政府鼓勵全民開荒種菜。於是，當男人們在前線拚死作戰時，女人們便在家中的菜園裡勞作。戰後，前線的男人們回到家鄉，發現自己印象中的嬌妻因勞作而變得結實、健壯，性格也變得開朗、堅強，並沒有因為長期缺少男人陪伴而陷入哀怨、愁苦。

戰爭對國民傷害極深，英國政府便又動員居民在自家院子裡種花。開在院子裡的五彩繽紛的花，令每位家庭成員心情愉悅。漸漸地，戰爭所帶來的傷痛，便在家庭的花草種植過程中得以療愈。

讀《枝言草語》一書時，我才發現還有園藝治療師這個職業。

馮婉儀女士是香港首席園藝治療師。當年她就職於一家老人中心時，因為喜愛花草，工作之餘時常打理老人中心的一座小花園。當她把這座幾乎荒蕪的小花園打理得生機勃勃時，竟然吸引了那些患病的老人。他們原本對任何事都失去了興趣，現在卻主動來小花園澆水、翻地。

馮女士發現，以前專注力非常差的老人，如今在小花園裡澆水半個小時也沒有問題。她驚訝於小花園竟有如此大的魔力。

之後，馮女士針對患有阿茲海默症的老人設計了不同高度的花壇，輔以花色和香氣刺激，借此喚起他們已經消失的感官記憶。一些脾氣古怪的老人，竟然透過侍弄花草，變得開朗、溫和。

回想種花的這幾年，我也從焦慮、急躁，漸漸變得溫和、從容。想來很神奇，卻自有道理，那就是草木的力量。

草木使人安靜，不僅在你與它們相處的那些片刻，更在你用心打理它們的過程中。

當我面對這些簡單純粹的植物時，也被它們的簡單、純粹感染。所謂「近朱者赤」，如果我們多與植物在一起，自然也就會變得像它們一樣淡定從容。

【更多精采文章請見《讀者雜誌》2024年4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