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樑／雞鳴狗盜的歲計賸餘

蔡英文總統與陳建仁院長同聲表示：「從一○六年起，總預算連續六年有歲計賸餘，甚至連續五年賸餘超過千億」；然而，對照兩人先前「執政以來，債務只增加四千餘億元，並沒有借很多」的說法，矛盾立即顯現。果真年年有超過千億元的賸餘，豈須舉債度日？

搬出「飄渺虛無」的歲計賸餘大作文章，凸顯的是財政與主計單位邀功的心切，以及貴為總統與行政院長，對於國家實際財政情況掌握的不足。

任何預算之編籌，不變的道理是—「收入」與「支出」必須相等，以達成財務在規畫上的平衡。

以中央政府總預算而言，收入分為兩部分：「歲入」與「融資調度財源」。歲入主要由課稅收入構成；融資調度財源有兩種方式：債務之舉借與移用以前年度歲計賸餘。支出也分為兩部分：「歲出」與「債務之償還」。以特別預算而言，一般並無歲入，也不需償還債務，是以收入全數來自融資調度財源，支出則等於歲出。

結束預算期間，進入實際收支的決算。「歲入歲出餘絀」為歲入減歲出之差；若為正數，為「歲入歲出賸餘」，或通稱為「財政賸餘」；若為負數，為「歲入歲出短絀」，或通稱為「財政赤字」。「收支餘絀」為收入減支出之差；若為正數，為「收支賸餘」，或通稱為「歲計賸餘」；若為負數，為「收支短絀」，或通稱為「歲計短絀」。

以中央政府總決算而言，歲入歲出賸餘，最可能發生在課稅收入短估，而有超徵稅收的情形；又或政府有超過預期的一次性收入（例如，行動寬頻業務釋照）。至於收支賸餘，則有可能是加計舉借債務而產生。以特別決算而言，若全數以債務舉借支應，歲入歲出短絀等於所舉借債務，收支餘絀等於零。

因此，不論是歲入歲出賸餘，或是收支賸餘，其本質不過是一個決算的「會計科目」，並不表示整體財政確有餘裕。

遺憾的是，蔡總統與行政部門，卻每每拿賸餘數字來大肆頌揚；吹噓總決算歲入歲出賸餘，卻無視特別決算歲入歲出短絀，不啻掩耳盜鈴、自欺欺人。只消進一步彙整計算各級政府總決算以及特別決算，即可發現近五年，將所有決算合併後之歲入歲出淨額為：負一八三二點五一億元。

真正能使政府吞下「老實丸」的法寶道具，是「檢視政府期初與期末債務餘額的變化」。一○六年至今，中央政府普通基金債務餘額，除在一○七至一○八年間略有下跌外，其餘各年間，皆為上升。在債務餘額年年攀升下，即使有賸餘，充其量不過是雞鳴狗盜的賸餘。

在王陽明《稽山書院尊經閣記》，有某富家子孫，不知務守先祖產業庫藏之積實，終淪喪為窶人丐夫，卻猶終日囂囂然，指著昔日帳本紀錄，大言不慚曰：「看！這是我所蓄積的產業庫藏！」觀今國家領導人，洋洋自得於虛實難分的歲計賸餘，行徑豈異於窶人丐夫？（作者為政大財政系教授兼系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