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日報社論／瓦格納的叛亂源起普亭權力結構

瓦格納集團進軍莫斯科，看起來嚇人，但基本上僅止叛亂，未及政變，從軍事上說，僅剩五、六千人的瓦格納部隊毫無勝算，反而是普亭未動用手上20萬御林軍，刻意下令不要交火，以避免傷亡。

但瓦格納的「正義行軍」，主要是政治的，普里格津並非要打進莫斯科，而是爭取軍隊倒戈與人民擁護。他之前強調應該入侵烏克蘭，如果不是國防部長蕭伊古(Sergei Shoigu)和總參謀長格拉西莫夫(Valery Gerasimov)的無能腐化，瓦格納早就打下基輔，現在卻公開質疑俄軍入侵烏克蘭，說這是徹頭徹尾的侵略。

這樣說，是為了爭取俄羅斯反戰力量的支持，甚至想爭取敵人烏克蘭和西方的間接支持，最後卻發現俄羅斯沒有人支持他，西方也因為普里格津惡名昭彰，人權紀錄惡劣，根本不願意沾惹他，最後發現搞不下去了，只有藉協議下台。

雖然叛亂成了鬧劇一場，卻向俄國水塘中投下一顆石子，漣漪相互作用，愈來愈大，這是因為普亭統治的特殊權力結構所致。

普亭掌權23年來，主要靠的是前KGB轉入政壇的利益集團，在各部會企業位居要職，蕭伊古本來不是軍人出身，2012年被派任國防部長後，在阿富汗戰爭立下戰功的將領們，是看不起他的，但他是普亭派來鎮壓軍方的，也是他信任的人，唯普亭之命是從。

普亭之所以重用瓦格納集團，目的在分而治之，普里格津就是普亭的魁儡狗，讓將領們警惕，這也是普亭的統治之術，相互對立，互相監督，以免權力過度膨脹。

自2022年夏天開始，瓦格納所負責的巴赫穆特，成了俄軍長達1300公里的陣線上唯一的攻勢，普里格津發言也因此愈發猖狂，在社交媒體上的個人頻道訂閱數已經超過了88萬，徵兵廣告發到了全國各城市的街頭巷尾，自誇「我們才是戰場主力」，瓦格納戰士受追捧為國家英雄。

這都是普亭所刻意容許的，尤其是他特准普里格津到監獄中招募戰士，只要服役六個月，就能換取特赦，根據美國國安會估計，瓦格納部隊中 80%都是囚犯，這些亡命之徒敢打仗、會打仗，戰力當然比正規軍強。

但是就像是越戰之於美國，蘇聯入侵阿富汗期間，採取徵兵制，每鄉每鎮都有子弟喪命，受到傷亡的影響，造成蘇聯公眾強烈的反阿富汗戰爭。

普亭深知「公眾支持」對於戰爭的重要，既然難以激發俄羅斯人民的民族意識，就不要讓他們知道傷亡有多麼慘重，既要有效欺瞞，又要維持戰力的方法，就是使用傭兵，而瓦格納集團沒有義務公開傷亡數字，這些囚犯與自願傭兵，死了就死了，與俄羅斯社會的關係極遠，可以避免掀起反戰情緒。

可是普里格津得意忘形，超過本分，在拿下巴赫姆特之後，瓦格納集團失去作用，狡兔死、走狗烹；6月12日，遵照普亭意旨，俄羅斯國防部下發命令，要求全國所有的私人武裝都必須在7月1日前與國防部簽訂合同，從此歸屬國防部直接領導，否則將被視為非法武裝，成了逼他造反的最後一根稻草。

叛亂突起，普亭為了安定民心，擔心影響烏克蘭戰場，所以迅速同意協議，解決這場政變，這當然有其必要，但也勢必會有後遺症；首先，不對普里格津與瓦格納集團成員提起刑事追訴，本是政治妥協的一部分，普亭事後還發表談話，表示「可以跟俄羅斯國防部簽約，或者搬到白俄羅斯，亦或回到家人身邊」，自己將信守諾言。

但曾經參加叛亂，就永遠對他們無法信賴，更遑論再發給他們武器，而讓他們去白俄羅斯，可能與普里格津會合，更有死灰復燃的危險，這也難怪俄羅斯的檢調單位表示，蒐集瓦格納集團犯罪證據的調查工作，仍會持續，警告仍有可能秋後算帳，不要輕舉妄動。

未來普亭也不可能完全放棄使用傭兵與囚犯的方式，現在俄烏戰爭已是全面戰爭，死傷消耗甚鉅，普丁去年9月進行第一次全國動員，徵召30萬人從軍，導致大批俄年輕男性逃離出境，現在兵源告急，24日被迫再次動員，採取瓦格納模式，允許俄羅斯聯邦武裝部隊，在戒嚴期間得以徵召「有犯罪紀錄」的公民入伍。

普亭一直希望淡化烏克蘭戰爭，但此次叛變把戰爭直接捅到公眾眼前，必將激起對戰爭的必要性、戰爭傷亡和指揮得當的問題的辯論，瓦格納兵變還可能連帶引出對普京領導能力的質疑，說到底，瓦格納是在普京的默許下發展壯大的，他難辭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