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之眼】如此待遇是對台鐵員工的侮辱—出納之吝

怎麼樣可以讓公務員，包括國營事業員工，盡可能地不謀私利而謀公利？孔子提出了一個關鍵做法，那就是不能吝嗇，該給人家的，不能少給，如此，人才才願意為國家做事，否則，就會紛紛離去；嚴重的，以出賣國家利益換取個人利益，就像洪承疇。

孔子提到為政四惡，他說：「猶之與人也，出納之吝，謂之有司」，「吝」實為四惡之首。對於這句話，歷來大師們的解釋都不夠清楚、透徹。毛子水說：「始終要給人的，卻不肯痛痛快快的給人，叫做『有司』。」顯然把「吝」理解為不痛快、不乾脆。愛新覺羅毓鋆也把「吝」做同樣理解，他說：「應給人而不給，拖拖拉拉的」。

錢穆說：「同樣是要給與人的，但出納之際，不免多所吝惜，有失在上位者之體制，像是一經管的有司了」，本句所指無關體制；而傅佩榮則理解為「同樣是要給人的，出手卻吝惜，這稱做刁難別人」，看來是把「有司」理解為「刁難別人」，事實上，「刁不刁難」無關宏旨；至於朱熹解為「所與雖多，人亦不懷其惠」，「所與雖多」更是背離孔子原意，所與不是多，而是少。

那麼，孔子「猶之與人也，出納之吝，謂之有司」該如何理解？那就是：應該給人的，卻給的太少，就會因小失大。看看歷年來台鐵的重大事故，所造成的人員死傷、因負起政治責任而下台的局長、部長，以及因誤點所造成的時間成本損失與行程打亂，相較於「剝削」台鐵員工所撙節下來的那些經費（剝削一說並不為過，看一看離職率就可證明），難道不是得不償失，因小失大？

因為公司化，台鐵出現離職潮。根據台鐵產業工會的數據，過去3年，台鐵離職員工994人；交通部長王國材估計明年起，將有2000人離職（台鐵員工總數1萬5681人）。為什麼搶著離開？太不公平的薪資待遇是主因，也就是說，付出多，得到少，這種情況之下，有機會，你也會溜之大吉的。

孔子說：待遇太少就會因小失大。所以，待遇不合理會有什麼惡果呢？作者《英國鎖死的殷鑑：台鐵公司化—謀道不謀食》一文可為參考。這裡就說說台鐵的可能情形：

第一個惡果就是人才流失。相較於其他國營事業有4.4個月的年終獎金，台鐵只發1.5個月（公司化之後，可能連年終都沒有，政府可以給出的理由是「公司沒賺錢，你拿什麼年終」），非常不公平，而這還不算本薪、福利的差距。而這個待遇的差距還不是一次性的，而是每個月、每年，包括退休金，累積下來，不是幾萬、幾十萬，而是幾百萬、上千萬的差距。你說，每個台鐵員工都有家庭要養的情形之下，人才能不流失？

此外，台鐵可能出現一種做法，那就是以高薪酬庸高管，但同時以低薪去壓榨中層、基層員工，這種類型的公司，很邪惡，更留不住人才（這裡的人才非指享高薪的肥貓，而是各得其所的所有台鐵員工）。

第二個惡果就是本業部份越虧越多。因為人才流失，自然經營不善，只會越虧越多。截至民國111年，台鐵負債4526億元。負債的主因並非台鐵的經營責任，而是中央政府的政策責任，主責不在台鐵，而是中央政府，這一點要明白。如果去責怪台鐵，那就是搞錯對象了，因為台鐵的體制、預算、票價、人事任命、編制、待遇，公司化之後還包括土地開發買賣等，都不是台鐵自己能決定的，而是上面：交通部、行政院、總統決定的。

第三個惡果，台糖是榜樣，開始賣地，炒高房價。為了償債，那就「只好」「開發」土地，這正是政府的心思。其實，就是要讓台鐵負債，這樣，「開發」土地才有「正當」理由（根據權責對等原則，台鐵的負債是因中央政策使然，難道該由員工負責？因此虧損也必須由中央政府負全責，就像健保、台灣中油、台電的虧損一樣是由行政院預算撥補）。只有明白人才知道，「開發」土地，是誰得利，房價漲不漲？

第四個惡果就是人心惶惶，事故頻發。因為待遇不合理，自然心生不平，心裡一直琢磨著要不要離職、要不要換單位，人心惶惶，事情就做不好，火車就容易出事。

第五個惡果，公司化之後，不再有鐵路特考，因選才方式的墮落，進入台鐵的員工平均素質將大不如前，就更容易出事了。

待遇越不合理，台鐵就越是流失人才；越是流失人才，就越沒有人可以保護台鐵以及乘客安全，最後台鐵變成政客手中的玩物以及提款機（以活化資產之名），這就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換言之，搞壞台鐵，才能上下其手，而公司化就是起點，因為公司化給了薪資、用人、資產處分、責任歸屬很大的彈性（不要被「彈性」一詞給騙了，以為是好的）。彈性只是幌子，實際是為了擺脫國會監督，出事責任全推給台鐵，這才是政府一定要台鐵改制的目的吧？連「乘客安全」都成了改制的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