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之眼】為何普亭不出席南非金磚峰會實體會議？

金磚五國（BRICS）新興市場國家巴西 (B)、俄羅斯(R)、印度(I)、中國大陸(C)、及南非(S)，其國土面積加總占世界領土總面積的26%，人口占世界總人口的42%。此國家集團之成立主要目的就經濟、企業、及貿易等議題進行合作對話。

金磚五國被視為可能挑戰G20國家集團所主導國際金融遊戲規則的組織。今年6月初，金磚5國外長在南非舉行會談，除了呼籲「重新平衡」世界秩序，也討論尋找美元的替代貨幣。

中國大陸與俄國都表示支持擴大金磚集團國家成員數目。俄外長拉夫羅夫（Sergey Lavrov）表示，有10幾個國家表示有意加入金磚集團，此包括沙烏地阿拉伯、伊朗和阿拉伯聯合大公國等產油國。據稱，委內瑞拉、阿根廷、阿爾及利亞已提出正式申請。

自2009年以來，金磚國家總共召開14次的峰會。2020至2022年期間，第12至14屆金磚五國峰會受疫情影響，採視訊方式舉行。疫情過後，輪值主辦國南非將於今年八月下旬舉行第15屆的金磚峰會。

俄羅斯官方宣布，總統普亭將出席峰會實體會議。但今年三月，國際刑事法院（ICC） 指控俄羅斯總統普亭犯下《國際刑事法院羅馬規約》（Rome Statute of the International Criminal Court），以下簡稱《羅馬規約》第八條所稱之戰爭罪，並對他發出逮捕令。之後，普亭是否參加峰會讓南非陷於重大外交法律困境。

南非重視與俄國維持良好政、經、外交關係，因此當西方國家紛紛譴責俄國對烏克蘭發動戰爭，並對俄羅斯實施制裁時，南非宣布在俄烏戰爭採取中立政策，也決定不加入西方國家對俄國的制裁行列。南非也曾表示，一旦普亭決定出席金磚峰會，將會給他外交豁免權。

南非也重視與美國的雙邊關係，而美國不僅施壓南非加入制裁俄國行列，也要求南非依據《羅馬規約》規定逮捕普亭。諷刺的是，美國不是《羅馬規約》締約國，而金磚五國當中的印度、中國大陸、及俄羅斯也都不是ICC的成員。

普亭出席金磚會議衍生兩個國際法問題。首先，依據國際法，國家元首的確享有外交豁免權，但此項權利是否已形成習慣國際法規則，以及是否適用於涉及犯下國際刑法中之戰爭罪、人道罪、以及種族屠殺罪的管轄豁免，此在實務與學界仍存爭議。

其次，作為《羅馬規約》締約國的南非，依據第98條規定，若逮捕普亭將使南非違背國際法下對俄羅斯國家元首給予外交豁免權的規定，因此可拒絕ICC逮捕普亭之要求;或依據《羅馬規約》第27條「國家元首亦不得以其國家官方身分而具有免除責任之抗辯」的規定決定不給予普亭管轄豁免權，並履行逮捕普亭的條約義務。觀察目前國際刑事法案例，似乎《羅馬規約》第27條與第九部分有關合作義務的適用是高於第98條有關外交豁免與國家同意的規定。

2019年ICC的上訴分庭在約旦所提《檢察官Vs. 奧馬爾･哈珊･阿馬德･巴希爾》的上訴案中指出: 沒有國家慣例（state practice），亦沒有法之確信（opinio juris）可以支持國際習慣法對國際法院的國家元首豁免權的存在。巴希爾是蘇丹前總統，被指控在蘇丹西部達佛犯下危害人類罪、戰爭罪、及種族滅絕罪而被ICC發出通緝與逮捕令。

2015年6月，南非曾被ICC要求逮捕前往南非出席非洲聯盟峰會 (African Union Summit)的蘇丹前總統巴希爾。儘管南非地方高院做出應逮捕的裁定，但巴希爾卻早一步搭機離開南非。

就履行《羅馬規約》合作義務，依ICC逮捕出席金磚峰會的普亭總統此請求而言，南非政府遭受各種政治、外交、及法律上的壓力。南非總統拉馬福薩（Cyril Ramaphosa）積極與俄國磋商，並與巴西總統魯拉、中共國家主席習近平、及印度總理莫迪交換意見，要求普亭不要出席。7月17日，南非司法部向檢察總長巴托希發出了普亭逮捕令。

雖然普亭同意不出席金磚峰會實體會議，但表示仍將以視訊方式與會，此實屬明智之舉。如果執意參加，他將面臨被逮捕的風險，而俄國與南非雙邊關係也勢必搞壞。

普亭不參加的決定是相關國家外交折衝、協商、以及國家利益綜合考量的結果。原本明年將主辦第16屆金磚峰會的巴西，宣布放棄主辦權，改由俄國主辦。雖然表面上巴西表示放棄主辦權的原因是明年也要主辦G -20峰會，怕忙不過來，但主要原因可能是身為《羅馬規約》締約國的巴西，無法避開執行ICC逮捕普亭的法律義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