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之聲專訪／談昔日校友李克強 王軍濤：才子被官場搞成這個樣子

德國之聲：聽聞李克強的死訊，您有什麼感受？

王軍濤：我個人還是比較難過，因為在大學的時候我們是好朋友，後來我們走了不同的路。我們當時在一起討論中國的前途，我是不贊成他走這樣一個官場道路。還有一個難處是，他很窩囊我覺得，他怎麼可以在官場去忍氣吞聲，去忍受這樣一些侮辱，特別是能接受像習近平這樣沒什麼水平、剛愎自用的人的領導。我是覺得很窩囊。

我覺得挺難受的。因為我原來在1978年剛進學校不久，我就跟李克強算是朋友。他是法律系的，我是物理專業，我們之所以是朋友，就是我們經常對學術界一些新思想、方法論比較關心。那時候的李克強思想比較敏捷，而且談風非常健，非常鋒芒畢露。後來我看李克強在講話這個一字一句的，大腦要斟酌好一陣子，我覺得這個官場怎麼把一個才子給搞成這個樣子……他今天落到這個地步，我覺得反正很不值。

德國之聲：網上有人說背後肯定有黑幕，您會這樣想嗎？

王軍濤：對，我認為李克強應該是被「謀殺」的。這種謀殺其實不是被直接謀殺。當然有人說，儘管習近平反腐搞掉了很多人，但是正部以上槍斃的只有賴小明一個人，而且是通過法律程序。但是如果你注意的話，習近平在搞政治清洗的時候，像李源潮、令計劃下面的人，很多人死的年齡我覺得都有點非正常死亡，年齡都比一般老百姓還要低。當年的紅軍，那些人本來出生在貧困家庭後來經過戰爭年代，沒有吃飽穿暖，但後來得到醫療照顧能活到九十多歲。而這些被政治清洗的幹部都那麼早的就離開這個世界，有的說是抑郁自殺，在我看來多少都是謀殺。比如說李克強，像他這種級別幹部，他是正國級，對他的健康的監視肯定是非常非常仔細的。所以在這個時候他死了，即使不是死於謀殺，也是可能有些在整他，使他感到非常擔心，因為他的部下陸續都被抓進監獄中，他就很擔心有一天會波及他這來。我在美國接觸到的一些幹部說，他們在大陸的同事差不多都已經被抓起來了，這不一定說抓進監獄裡。現在中紀委有一些特殊的學習班，在那進行審查，限制自由。這樣一個方式，我覺得可能也是導致李克強大概比較憂慮吧，所以比較早的就離開了。

德國之聲：您如何評價李克強擔任國務院總理期間的成績？

王軍濤：他在任總理時是比較窩囊。主要是因為習近平搞獨裁，完全不像鄧小平在改革開放建立起的相對來說還是集體領導的體制。但是在李克強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他還是說了一些實話。李克強還是在一些場合下戳穿習近平的謊言。比如當習近平說中國已經脫貧的時候，李克強就在另一個場合說，現在中國還有六億人人均收入不到一千美元。李克強提出要搞街邊經濟，要煙火氣，但是他這些想法都被習近平否定了。還有在2019年底中國發生嚴重疫情的時候，習近平實際上是反對隔絕的方式去防範傳染病，為了凸顯在他領導下人民安居樂業而且國泰民安。後來由李克強掛帥主持疫情工作領導小組。李克強他本身是專業人士，儘管他作為共產黨的高層領導，要對共產黨的很多行為要負責，但畢竟在民生方面，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他是要挽救習近平的錯誤導致的災難性後果。

德國之聲：李克強在卸任未滿一年就過世，他是否留下了政治遺產？

王軍濤：我覺得沒什麼政治遺產吧。如果他還活著的話，共產黨如果有一些變動，或者習近平突然病死了，或者政治力量採取一些特殊方式解決習近平，李克強可以是一個很好的備胎。因為習近平我們現在所說的，特別是中國黨政裡面批評習近平的所有這些問題，李克強正好是跟他形成一個反差，一個鮮明的對比，比如在文化知識、專業上，還有務實理性這方面。

德國之聲：1976年中國國務院總理周恩來過世，1989年共產黨前總書記胡耀邦過世，分別引發了四五運動和六四事件。您認為還會出現像胡耀邦去世後那樣大規模的活動嗎？

王軍濤：現在情況不太一樣。過去在周恩來病逝的時候出現大規模群眾運動，胡耀邦逝世後學生運動爆發，這些多少是跟當時中國的政治體制有關，人民還是主張共產黨來改革。但是1989年開槍鎮壓後，這些主張中國要反對專制獨裁的力量，已經不准出現在中國共產黨。胡耀邦逝世引發大規模學生運動，跟當時的政治寬松管理還是有關係的。1987年，趙紫陽執掌共產黨之後，在十三大提出政治局改革一些設想，包括社會協商對話機制，有些問題要通過這些對話協商來解決，而不是像習近平現在實行的一言堂。所以我覺得，現在無論是共產黨實行的控制，對待異議的方式，還是民間對共產黨抱著的期望，現在都很難產生這樣的大規模運動。

但是我還是覺得共產黨的各級官員，主張改革的官員，對習近平不滿的官員，可能還會通過各種紀念或悼念李克強的方式來表達他們的不滿，但很難形成大規模的街頭運動。因為1976年和1989年的學生運動，都是在街上通過黨外群眾自發方式表達出來的。現在這些官場的精英，他們可能會通過體制一些合法渠道對習近平表達不滿。因為畢竟李克強是在12點10分走的，共產黨大概是在8個小時以後開始發消息。如果共產黨還在發這個消息，說明他們沒有想否定李克強。只要不否定他，那麼就給了一些人一個機會，通過悼念李克強或者是紀念李克強來表達他們的不滿。但我覺得這都是在體制裡做的，不會形成像1989年或1976年那樣的政治風潮。

德國之聲：官員們表達的不滿能帶來任何改變？

王軍濤：改變不了，只能刺激一下集權方式的發展。對這種獨裁者來說，如果你用悼念另一個領導人的方式來表示對他的不滿的話，只會讓他更加變本加厲的去推行他的東西，而且鎮壓那些表達不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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