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讀，詩】汪啟疆／新年之歌

冬日生命曲

鋸斷的路樹們所歪斜的冬天

沉默年輪仰著截面的臉和心頭的圈

它們在爆竹中又笑了，仰給人看清晰

　　所裹皮層外邊再生的芽

　　樹歪斜的脖子孵現母性

挺舉出

　　再又開始的思想和希望的綠色春芽

即被託付了生命、這棵樹的心就堅持活著

期盼活成棲住各樣鳥兒之巢的軀幹和枝葉

怎麼會失卻意志所被賦予的希望？

冬日甚美甚長甚久，任鋸樹挺著所剩的形軀

所有樹葉和鳥兒已在活著的

記憶內啼唱了

偶有所思

人老了要這樣繼續的活下去

以樹獺的緩慢悠然生活

以蝸牛的馱居移挪行動

以泥龜的承負盡一份仍具責任所做的小事情

而且在一個老人的性情上

以蟬的癡性嘶叫我的家國鄉土

以火的稟性去溫熱周邊血肉

以螞蟻的群性生活親近所互觸的每個人

如果這些還不夠就當持信心

以蜻蜓的晴朗相信陽光不曾失去

以螢火的堅持相信骨頭的磷光仍在

以風和灰燼的開闊相信生命仍具擁有

過年的爆竹亦屬年輕事

垂暮落日內響著一切記憶的曾經

證實我曾也被深愛

更以逢年節的態度等候時間作出蛻殼

歡喜歌

冬天日曆撕下就過去一日

（急救車也屢屢響過去）

陽光熾熱，菜市場回來的妻女

中午人少往投票所，去投一個

所自擇的夢、歡喜的歌

印戳、身分證，跨入警員和監檢者所在

布簾外是四年一夢的票櫃棲所

暇想妻女為什麼先去一趟菜市場

是因為生活現實比寄託夢想更其需要

（急救車又鳴響過去）

身體衰存何等短促狹窄又緩遲

喜悅的、期盼的、整個夜晚熟睡了

我寧靜於冬日台灣人民自擇的成熟高度

未唱盡的歌要持續由夢來帶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