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小說】夏樹／一個台灣歐吉桑永恆的春天

推薦書：吳念真《抓住一個春天》（聯經出版）

時光過得快，不知從何時起，吳念真，這位打出名號，大家都知根知底的台灣導演、編劇、作家，被廣大的，親愛的大朋友小朋友，直呼為毆吉桑了。曾是少年，我們的過去、現在與未來，都有他和他的小說、散文、電影或廣告。《多桑》活在舊時，也活在每個人子心中；《戀戀風塵》的阿遠阿雲，成了回首來時路的代名詞；《台灣念真情》那些地方那些人，至今仍是，行腳台灣之美心內的窗。而歐吉桑出版的第一本書，《抓住一個春天》，許多年過去，還是那麼自在風發，深情夠力，從沒沒無聞到昂然砥礪，半個世紀前的那個春天，那顆種子，被誠意食水甜的時間長河，灌溉出滿山遍野的台灣野百合。

誠意食水甜，這是吳念真正港台灣郎，「遊子對母土的情愫」，也是從小到大，「一人一事一草一木」，一台車凸歸台灣的創作養分。四十六載後重現「永恆青春版」，如一場初心不變的穿越，帶著我們「回顧年輕但無由浪漫的來路」。永恆，不是刻意為之，而是意味著，再有一次機會，重來，還是會這樣想、這樣做、這樣活。〈再版自序——曾經〉，將歐吉桑的氣口灌入半生江湖，好看極了，「面對這本書，一如面對青春、面對初戀，或面對初為人父的自己……」吳念真自況「從少壯到古稀」，他的時間長河，也曾風起雲湧，也曾暗潮洶湧，更多時候，像一隻小船，載不動許多沉重憂傷。那般艱難，我們都一樣，因為懂得與珍惜，澆在生命花園裡的水，才會遮爾甜。

寫下《抓住一個春天》彼當時，吳念真徬徨少年路，知道自己想寫，能寫，也必須寫。十一個短篇各有焦點畫面，擷取心之所向，刻畫眼前眾生，人物、情節、對話，要什麼有什麼，為不久的將來，能編善導備下糧草。〈抓住一個春天〉捕捉春光乍現，〈婚禮〉、〈公休日〉、〈看戲去囉〉、〈樹上的黃瓜〉……篇篇精純獨到，充滿情懷魅力，既道盡社會底層小人物掙扎求生的高光時刻，也觸動了讀者內心不為人知的幽微深處，這是所有小說家的唯一與追求。吳念真首發即有，那麼會寫，他說，是被黃春明先生和他的《鑼》啟發了：「只要多看一眼、多聽一下，身邊再平凡的人都有故事，都會是一本書。」這話是小說家言，也如人生走馬燈，各個年代平凡的我們不會想到會有今天，卻懷抱著對自己對未來的想像，「以各自喜歡的姿態」，流轉成現在的樣子，都有自己的故事。

或許這就是大叔與歐吉桑不一樣的地方，大叔們還在路上，背包裡裝載了太多難以放下的夢。歐吉桑就可以，站三七步，坐廟埕樹下，喝茶聊天哺土豆下一盤沒完沒了的棋。

就這樣那行棋、那講過去吧！回到屬於我們的七○年代，單純而美好，台灣歐吉桑永恆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