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散文】張讓／失去的森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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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新知識能幫我們以新的眼光來護衛林木嗎？

其實我們早已知道：植物能製造養分，自給自足。無中生有，它們才是真正的創造者。

和植物一比我們簡直低能——我們是消費者，寄生在植物世界而自以為王。

此外，生存必需以外，我們和樹木有另一種聯繫——在心靈的層次。

是林木給了大地青山綠水。一棵老榕，幾株垂柳，都讓人心動佇足。彼得．沃勒本說：「對我藍天綠林是最安心悅目的景色。」

我記得漫步紅葉飄飄的楓林，或踩踏白雪冬林那種難言的喜悅。不管什麼時節，春花秋葉或煙雨濛濛，草木山林召喚我們。進到林中，我們靜了下來，潛入另一境界。如王維詩句「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返景入深林，復照青苔上」所寫，那種幽遠恬靜彷彿是回返久遠以前的家鄉——現在我們有的是掉頭無路，回不去的感覺。

無疑我們和樹木有古老深厚的心靈連結。我們需要樹木森林，有如需要親人家園。所以再現代化的城市也少不了大小公園，一座高樓耀眼而無一草一木的城市透出寂寞淒涼。而越是古老的森林越是生機盎然，充滿了無言的邀請與誘人的魔力。

我曾走過一些難忘的樹林：溪頭翠綠的竹林、太平山雲氣繚繞的森林、緬因州鹿島的松林、華盛頓州奧林匹亞半島國家公園的溫帶雨林等——再美的城市也比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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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嘆人類的聰明「有毒」——不是比喻，而是真正的毒。

我們能化沙漠為綠洲，也能將森林變成沙漠。我們能以電力點亮整個地球，也能將天地灌滿致命的毒素。長久以來，我們忙著掠奪地球趕盡殺絕，所到之處留下了醜惡的足跡。

達賴喇嘛說：「對人類的使用、人口和科技，母親地球再也沒法默默承受了。」

然我們仍擺脫不了對石油的依賴，沒法煞車改道，只能像出軌的列車衝向斷崖。

人類能夠在這最後一刻挽救自己嗎？

憂心忡忡的科學家一再提醒：喪鐘未響，局勢仍有可為……

設若我們無法遏阻這不絕的加速暖化因而滅絕？

沒人會為我們流淚。宇宙不會悲悼我們逝去。

植物會悄然覆蓋大地，高大的森林會昂然挺立，無數生物會歡欣生長。

地球將莊嚴繼續，不管有沒有人讚美膜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