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散文】夏樹／痛而後生，歌並且舞

推薦書：林佳樺《守宮在唱歌》（有鹿文化出版）

書名很好，《守宮在唱歌》，成書之心也很好，「祝有願的女子，能唱出自由之歌」。

守宮，俗稱壁虎，名響而亮，道出「庇護、必福」的好心思。有此一說，大安溪以南的壁虎會叫，過了溪，壁虎就不會叫。信了大半輩子這樣似是似非的傳說，直至某一天，生活在北部，聽到夜裡咯咯啾啾，牆上有隻壁虎，一路在唱歌。從此，為這小小的四腳爬蟲傾倒。

或許是大安溪以南的壁虎，嫁到北部來了吧！

是玩笑也是真，對每個女子來說，家庭、婚姻，始終是一條橫在眼前，過與不過的界線。

讀林佳樺《守宮在唱歌》，不論是婚前成長歧路，還是婚後求子之路，每一個場景，每一處隱喻，都是她面對人生，過往經歷，親與疏，理性與感性，無時無刻的心之所向。站在「關你什麼事」和「關我什麼事」的邊界上，自我尋覓，時時拭拂，用強大的女心女力，跨越人我之界、世俗之線，忠實對應現在社會，每個女子個別或集體的困境。

這個年代要寫女人，或說，女人要寫自己，絕對不能小鼻子小眼睛，也不能大女主任性而為。林佳樺書寫素美純然之心，所有故事，因一隻傷痕滿身的豹紋守宮而娓娓道來，豢養與馴服，庇護與衝撞，就此聯動。

〈守宮〉一文，是半本書名，也是貫穿全書的生命境遇。婚後，先生為了安她的心，送她一隻極美的豹紋守宮，除了移情寄託，「我望向守宮，內心有外人不知的心事；牠總以凝視回覆，一副牠懂得的樣子。」林佳樺也認識到，守宮變溫，「是藉由外界冷熱來回調節，維持自己能適應的溫度」。揪心的是，驚喜迎來孕事的她，一個不注意，家裡的守宮黏到蟑螂屋陷阱，全身是傷，動彈不得，緊急救護剝了一層皮。那有多麼的痛啊，她滿懷愧疚，為守宮另覓了飼主。在這豢養守宮，自我觀照的處境中，林佳樺也試著，馴服自己的心。

散文入眼，量身與共情的交會很玄很妙，林佳樺舀起一片片小塵埃與自己對話、「跟讀者搏感情」；不放浪，不逐波，一步步推移場景，藉物喻情。回想前男友送的鞋、外婆的藥王谷，寫女兒學琴、幫兒子剪指甲，婚戒，吃飯等日常大小事，在每一篇為自己量身打造的文字裡，孕育著痛而後生的破碎感，毀了又重來，糾結出同情在理的共力。有光的所在都是歲月之梯，暗自的掙扎都會隨風而逝，多重角色的林佳樺，心很小，也很大，用一己之力守護所愛，做「身體的主人」，更縱身世俗洪流，昂首唱出自由之歌，並且舞。

痛而後生，歌並且舞，《守宮在唱歌》的收與放很到位，有林佳樺的「期許自己是文學上的一隻小守宮」，就還會有其他女子，在現實與夢想的邊緣活著，什麼都不養，就養一隻壁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