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小平當年承諾「香港50年不變」,講得鏗鏘有力,讓多數香港人真心沸騰,充滿願景。結果不用50年,才20年,今天的香港什麼都變了。
大馬路上都是陸資店招,港味小店消失;走進酒樓、茶餐廳,普通話多了,廣東話少了,桌上擺的港點,也大多是從大陸運來的機器量產品。眼睛看到的變了,耳裡聽到的也變了,嘴裡嘗到的滋味更變了。
2008年北京奧運後,北京政府介入香港的方式愈來愈明顯,香港人過去引以為傲的自由、法治被侵蝕,新聞自由排名從世界第18掉到73,「真普選」的期待又落空,安全的自由氣氛轉成肅殺、人人自危的日子。
當年「一國兩制」的政治承諾,香港可享有行政管理、立法等高度自治權,資本主義和生活方式回歸後50年不會改變。
但歷經20年試驗,香港人的五感變調,手腳也被綑綁。種種事件讓香港市民的中國人認同下降,2012年的反國教運動、2014年的雨傘革命,世界清楚看到香港人的政治意識逐漸覺醒、身分認同也在轉變。
社會的各種「變」,讓香港年輕人不斷對自己的身分提問,年輕人問「我是誰?」、「什麼是香港?」
7月1日是香港回歸20年,一方面,香港政府正籌備一系列大型慶典活動,另一方面,有一群香港人正試圖認清香港身處的位置,找尋出路。
走在尖沙咀、旺角、銅鑼灣,幾乎每走幾步路,就可以看到一間周大福、六福或周生生,再走幾步會出現Sasa、卓悅等美妝店,店內櫥窗內的珠寶光彩奪目、海報上的明星美麗耀眼,但看在香港人眼裡,只有深深的無奈。
「地價、租金都不斷刷新,老店、小店不堪負荷,街道都成了連鎖店,不同的文化就慢慢消失。」90後、今年20多歲的香港青年Nelson無奈地說。
「老店結業潮」在香港已持續好多年,每當報章雜誌報導哪家老店將關門,總是吸引大批香港人前去緬懷,吃一碗記憶中的豬手麵、或者一隻道地的紅燒乳鴿,然後目送老店離開。
酒樓、茶餐廳裡的普通話多了,廣東話少了﹔嘴裡嚐的味道、腳下逛的店舖、眼裡望出去的城市風貌,一切變得愈來愈像,卻愈來愈感受不到「香港」,是這幾年香港人眼中的劇烈轉變之一。
老東西、老味道可能因為沒有賺錢能力而消失,未來若想回頭,已經什麼都找不到了。香港90後、Snappy開發者 Nelson
香港店舖因為地租變化得有多劇烈?在香港廟街開業已22年的大排檔「香辣蟹」,原本兩間店舖隔街而立,但幾年前其中一間店舖,租金從10多萬港幣一口氣漲到30多萬,店家難以承受,只能忍痛收起一間店、少做一半客人。
「租金愈來愈高,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香辣蟹老闆站在鐵門深鎖、貼滿房地產廣告的舊店舖前,默默地喝了一口啤酒。
廟街上其他家大排檔,不少也都因為牌照、地租等問題歇業,廟街上原本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的大排檔用餐街景,如今已不復存在。
大家吃慣機器做的食物,已經吃不到手工的層次、美味。美食家 薛興國
香港美食家薛興國感嘆,香港不像台灣,店面租金合理、不隨意調漲,香港租金和市場掛勾,「看你生意好就漲租」,老店根本留不住,不停的換新、轉由財團經營,「點心都從深圳工廠來的」,師傅的老手藝、老口味就這樣消失。
生意大幅成長,與香港回歸後開放陸客自由行有關。香港教育大學副校長、著名社會學者呂大樂曾和台灣人開玩笑,「你們一年的陸客人數,大概只等於香港年初一到年初七而已」。
交通部觀光局統計,台灣陸客人數2015年時來到最高峰,有高達418萬人次陸客來台,但與香港相較是「小巫見大巫」。香港旅遊發展局統計,2003年香港開放陸客自由行,當年度約847萬人次陸客來港,之後一路成長,2014年最多有4725萬人次的陸客到港旅遊,近兩年雖有減少,但每年都還有超過4千萬人次,是台灣陸客的10倍以上。
大批陸客來港,對陸地面積僅4個台北市大的香港來說,形成龐大壓力,帶來商機的同時,也改變了香港人的生活。
「茶餐廳現在一天生意分好幾輪,」薛興國說,觀光客多是來吃午餐、晚餐,香港人只要時間許可,多半會餓著肚子、盡量避開午晚餐時段去用餐,陸客較少、價格也較親民,午茶有時只需午餐3分之1價錢就可以吃飽,飲食作息被迫轉變。
很無奈,但也什麼都不能做準備移民的香港市民 周小姐
「商店的品味都跟著他們(指陸客)的方向走,很多東西跟著他們走。」市民周小姐感慨,陸客增加後,改變了香港的商店組成,以陸客購物需求為主的店家多了,商場變得一模一樣,很多小店、舊商店就這樣不見了。
這些轉變讓年輕人開始對自己的身分認同、歸屬出現迷惘,產生深刻的危機感。年輕人透過找回、保存消逝中的香港文化,尋找「自己是誰」、「什麼是香港」,讓香港成為「家」。
香港街景相片資料庫「Snappy」就是由3位90後香港年輕人創立,透過APP,任何人可以自由上傳、瀏覽香港新舊街景的照片,目的是為下一代留下時代的痕跡,讓後代子孫日後回首,香港的情與景不會只剩一片空白。
「在香港,很多人不把香港當成家,只是個睡覺工作的地方,有錢了就會離開。」Snappy開發者Himphen認為,文化能帶領年輕人認識從前的香港,若文化無法留下,未來規畫城市、市區時,就會缺少這些構成城市活力的重要元素,這也是Snappy為何要設計平台、讓社會大眾一起記錄香港的原因。
現在的東西不好好保存,未來就沒有現在的東西了。香港90後、Snappy開發者 Himphen
另一群香港年輕人,則成功將「港味」轉為觀光商機。近年頗受關注、倡導文化旅遊的公司活現香港(Walk in Hong Kong),透過舉辦小型的本土旅遊團,帶遊客走訪北角的老戲院、油麻地的舊歌舞廳等香港特色文化,不再走大型商場、海洋公園等傳統旅遊路線。
「香港人不需要太妄自菲薄。」Walk in HK創辦人陳智遠,曾經花了3年重新認識香港,歸納出香港文化的三大特色,中西融合、新舊並存,加上香港當時避開了文化大革命,留下了很多華南文化的宗教、民俗傳統,這些都是香港「好玩」的地方。
香港中文大學傳播系大四生Rebecca認為,現在香港的生活水準,已經比前幾代拼命打拼的時候要高出許多,「我們不僅僅要賺錢,更要負責任」,10年、甚至20年過後,還能夠和子女介紹這些香港珍貴的資產。
Rebecca馬上就要從大學畢業,對於畢業後的生活,她期待「做好自己、多看些世界,找一份自己真正喜歡的工作」,但當面對港島15坪住宅平均2萬元港幣的天價租金(約台幣8萬元),就很難樂觀起來,Rebecca嘆「大學生工資偏低,畢業生平均薪水才港幣11000元,真的很無力。」
金融海嘯後,6年間港島私人住宅的平均租金增幅超過七成,若同樣以15坪私人住宅的租金計算,2015年的每月房租逼近2萬元港幣(約台幣8萬元),超過同期香港25到34歲的月薪中位數16800元港幣。換句話說,全香港有過半年輕人,即使不吃不喝拿出全部月薪,也無法在港島租一間稍微像樣的房子。
租金都付不出來,更何況買房「上樓」。根據港府統計,香港私人住宅房價在2015年達歷史新高,若以港島15坪的私人住宅為例,平均售價是港幣859萬元(約台幣3436萬元),2003年,相同條件的住宅僅需港幣202萬元,短短14年房價翻了三倍多。誇張的房價漲幅,讓香港成為世界上最難買房的城市,中產階級也得全家人18年不吃不喝才能「上樓」,找一處棲身之所,成了香港年輕人最沈重的負擔。
瑞士銀行前董事總經理、前開發工銀總經理曹為實指出,回歸20年來香港人口增加了14%,需求高讓房價跌不下來;此外,大陸有錢人去香港置產、投資也是高房價的重要因素。
呂大樂進一步分析,大陸資金赴港炒房衍伸的問題,是回歸前香港人沒預想過的,「市場經濟下,房價高、獲利空間少,自然不會再買地買樓」,但對中國企業來說,「資金能去香港」是最重要的考慮,賺不賺錢反倒是其次。
高房價只是諸多社會問題之一,和許多先進國家一樣,香港正面臨全球資本主義經濟發展的瓶頸,包括貧富差距加大、人口老化、年輕人低薪與社會階級流動減緩。
本就有許多問題待解決的香港,「還多了跟內地狀況的因素」,呂大樂點出香港社會問題的特殊性。香港資源本就缺乏,回歸後大批的中國移民、遊客,成為部分焦慮港人的宣洩出口,雙非嬰兒、搶奶事件,甚至公共屋邨、醫療資源的不足,矛頭全指向了大陸。
「香港資源一直都很緊繃,在這情況下,當有人再湧入,很容易會有被蠶食感。」長期關注香港底層社會,自己也是公屋住戶的紀實攝影師Dustin能理解港人的情緒,但他認為既然大陸移民合法來到香港,那該給的資源就要給,問題在於特區政府沒有主導權可以決定移民數量、審查來港移民。
很多鄰居都是港中婚姻移民的Dustin說,移民婦女通常只能打些零工,但香港的高物價讓生活壓力極大,很容易衍伸家庭、夫妻間的問題。2004年4月新界天水圍的一處公屋,港籍丈夫殺了陸籍太太與兩名小孩後自殺的滅門案,不僅被導演許鞍華改編成電影《天水圍的霧與夜》,更讓港府注意到跨境婚姻下的家暴與婚姻問題,「外表光鮮亮麗的公屋,裡頭住的都是最需要幫助的人」,Dustin說。
「港珠澳大橋、機場第三跑道、廣深港高鐵,這是三個大白象工程(英文white elephant,意指大而昂貴卻無用的東西)」。Dustin一句話清楚傳達小市民對港府基礎建設的感受,在他眼中不如把這些錢拿來解決嚴重的居住、社福、醫療資源。他認為香港近年的建設都是「對外」,「港珠澳大橋,是香港開過去的多、還是大陸開過來的多?」答案可想而知。
立法會議員朱凱迪也認為,香港的社會福利、勞工權益,老人退休保障等問題特首也解決不了,「因為他的基礎不在一般民眾,而是看四大開發商和中資力量。」
「香港的所有問題都綁在一起,不解決民主化問題,特區政府的合法性就有疑義,就無能量推動改革。但碰政治問題,北京就會有許多限制。」呂大樂認為,北京跟港府無法理解香港市民的需求,長久以來只會拿「經濟利益」來安撫香港市民,「總說中國很多機會,但香港年輕人根本看不到!」
九七那年,Dustin買了人生第一份保險。
當時還是記者的Dustin,看到《經濟學人》的政治漫畫,「抗議的民眾跟警察在新華社門口打了起來,我從沒想過香港會變成這樣,所以決定買了人生第一份保險。」說完,Dustin自己也笑了。他雖然沒用上保險就先離開新聞工作,但時隔17年後、2014年的雨傘革命,確實是許多香港人當年回歸中國時沒想過的。
歷時79天的佔領運動,所有訴求都遭拒絕,最終失敗收場,但對於港中關係有著長遠的影響。雨傘革命激起港人對政治的關心,讓向來「政治冷感」的香港人出門投票,2016年立法會選舉投票率58.3%創下新高,也產生多位年輕議員。
年輕人為香港前途挺身而出,短短的79天雨傘革命強化了香港市民身為「香港人」的身分認同。
香港大學民意研究計畫總監鍾庭耀分析,回歸初期,「廣義中國人」認同比例逐漸上升,2003年追上了「廣義香港人」,這趨勢一直延續到2008年北京奧運時來到高點。但此後北京介入香港的方式愈來愈明顯,使香港市民的中國人認同開始下降,12年的反國教、14年的雨傘革命,都強化了「廣義香港人」的身分認同。
若從更長遠的時空脈絡來分析逐漸上升的香港人意識,香港史本土作家徐承恩指出,「戰後在香港出生的這一代人,成長過程『香港是我家』的概念逐漸萌芽,開始思考香港社會的前途。」1970年代震驚全港的「反貪汙、捉葛柏」抗爭,促成廉政公署的成立,翻轉民怕官的傳統觀念,實踐了「官要為民服務」,徹底改變香港官僚體系。此後香港每一次社會運動,都逐漸讓香港人意識形成。
面對香港市民的中國認同下降,特區政府、北京當局積極推動愛國愛港的概念來因應,但呂大樂認為,從歷史來看,中央應該給香港更大的認同空間,「小時候,每年10月香港有兩個國慶,星島日報還用民國紀年,當時對我來說,這兩個都是中國。」
除了身分認同的空間被壓縮,自治與自由上的緊縮更讓港人覺得無力。立法會議員楊岳橋表示,今年3月的特首選舉明顯看出北京的動作,選前2個月前才宣布參選的林鄭月娥,沒有團隊、沒有政黨,也沒有任何選舉經驗,卻能高票贏得選舉,「是她後面有一個強大的機器幫助她,這個機器就是中聯辦。」
泛民派領袖、公民黨主席梁家傑也說,從2014年國務院公布的的一國兩制白皮書開始,北京當局明顯偏離一國兩制「港人治港,高度自治」的精神,才導致一連串公民社會反彈。
前立法會主席、建制派大老曾鈺成指出,「大家的疑問在於,一國兩制是否真能保證我們想得到的東西,包括分立、自由,並發展政治制度,達到基本法規定普選的最終目標。」他強調,一國兩制、基本法都是1980年代提出的,這30年香港、中國及全世界都有翻天覆地的改變,現在是重新檢討的好時機。
除了政治上自治空間的緊縮,香港人重視的「自由」價值也逐漸被侵蝕。今年4月公布的新聞自由排名,排名73是香港有史以來最差的名次(台灣45名),無國界記者組織並以「一國兩制結束的開端」為題,指出北京當局對香港新聞編採的影響,以及透過商業併購持續滲透香港媒體產業。
香港記者協會主席岑倚蘭認為,香港主流媒體已被收編,香港大部分媒體都是上市公司控制,老闆九成都跟中國大陸有生意關係,敏感的中國新聞不採訪了,六四新聞大幅減少,媒體不用北京施壓,便會自我審查,呈現出來的版面都無法反映事情的重要性。
政治前途的晦暗不明,加上找不到人生方向的年輕人,讓傘後世代跟前幾代香港人有了很不一樣的面貌。前幾代香港給人務實的印象,不會提出做不到或無法改變的事情,但年輕一輩香港人「卻開始努力去做這些做也做不好的事情」。長期觀察香港世代差異的呂大樂有點心疼的說,「年輕一輩人更積極表達自己的意見,但也因此活得更辛苦。」
前幾代香港人目標是提高生活水平;而社會的公益、公正、公平則是我這一輩人追求的精神。香港90後、Snappy開發者 Himphen
「高房價、所得不均、社會不穩定,香港面對的問題已經不是靠個人拚搏就能解決。」Himphen解釋著香港年輕人焦慮的反應,「年輕人最大的挑戰與痛苦,應該是無法融入社會主流,政府不聆聽我們的聲音。」Rebecca也說,「我們說什麼、做什麼,政府好像都不在意。」
呂大樂認為,年輕人確實形成「北京最好別管我」的意見,這是北京無可迴避的問題,同時必須清楚「民族大義」、「經濟掛帥」這兩套手法已經無效。政協委員、港台經濟文化合作協進會主席李大壯也呼籲北京與港府,必須謙卑的瞭解香港文化,瞭解年輕人在想什麼。
「中華人民共和國香港特別行政區基本法」(簡稱香港基本法)中明定,香港享有行政管理、立法等高度自治權,資本主義制度和生活方式回歸後50年不變,但如今回歸僅20年,對香港人而言,「不變」這紙承諾早已破滅。
距離50年不變「期限」還有30年,香港要如何走出現在衝突、矛盾的處境,發展新局,是留待所有香港人思考的難題。
香港要去思考,香港要成為什麼樣的城市、如何定位自己與周邊的差異?社會學家 呂大樂
呂大樂直言,回歸時拿1980年代去規畫2047年,「中間當然有ㄧ個很大的gap(間隙 )」,當初大陸與香港之間談的一國兩制,是要解決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的問題,但香港沒有想到,大陸發展得非常快,這20年來市場經濟已經非常活躍,甚至可以影響香港,「陸客拖著行李闖進上班通勤的地鐵、內地財團到港買地,都是市場的過程」,香港實行資本主義,不可能不對外開放。
除了大陸市場經濟發展的速度香港始料未及,這一代香港人和上一代需要、重視的也完全不同。呂大樂指出,上一代擔心財產被中國共產黨拿走,彼此互不侵犯、防止中央來香港「拿東西」,基本上就能滿意,但「保證經濟利益」對年輕人無意義,「對你有好處、經濟能更好」這套對一般民眾無感。
但是,呂大樂也說,大陸透過市場影響香港的背後,並不完全是市場邏輯,港人需要去思考,如何面對這樣的「鄰居」。
「從大局來看,香港可以甩開大陸嗎?符合香港利益嗎?」香港一國兩制研究中心總裁張志剛直言,大陸經過20年發展,已經從低水準、低收入到富裕,商業需求變大,各行各業都跑到大陸做生意、炒大陸股票,香港人的優越感隨大陸「富起來」快速消失,「以前叫大陸人『阿燦』,現在叫自己『港燦』。」
要走向未來,必須先認清香港現在身處的位置。根據中國城市競爭力研究會發布的「中國城市綜合競爭力排行榜」,上海經濟成長的速度近年已超越香港,深圳則緊追在後,香港金融龍頭的地位備受威脅。不過,不少人仍對香港抱持樂觀,「我相信香港仍有不能抹煞的角色」,香港立法會議員、資深律師梁家傑說。
梁家傑指出,香港的優勢,在於匯聚了100多年的中西融合,「是極度開放、非常自由的地方」,在這方面,上海沒有條件能超越香港。前香奈兒傳媒總經理,現職為香港中文大學教授的吳世家也認為,香港在制度上有非常好的「基礎建設」,所有事情都有明確規則、SOP可循,這也是香港能跟國際接軌的關鍵,「任何人只要弄清規則,就能在香港做事,沒有人能有特權」。
在香港外商銀行工作的Sam(化名)也認為,上海人口多、整體GDP(國內生產總值)上升是必然,但若看人均GDP,上海與香港間仍有落差。香港國際化的金融措施、法治等,還是香港的優勢。
但Sam也說,現在大陸企業的「紅潮」,在香港股市已經占了超過一半,香港也需考慮這樣的局面,產業不能再過度依賴金融,發展眼光應更長遠。
經濟前景看似還有樂觀的空間,但對於多數香港市民而言,對未來卻充滿無奈、甚至無力的情緒,「不知道未來會如何」、「維持現狀就很好了」,是很多香港人面對2047年的直覺反應。今年3月底的特首選舉,不具民意支持基礎的林鄭月娥當選,對香港人而言,無疑又是一大衝擊。
梁家傑說,北京對香港愈來愈不放心,是2003年的50萬人七一上街遊行、2012年反愛國教育運動,以及2014年雨傘革命三大事件造成,每次事件都給中央政府「再不管香港要失控了」的訊息,屢屢侵犯香港法治,如銅鑼灣書店事件、肖建華事件等,破壞市民對法治的信心。
「香港人未來可能有三種反應,一是移民,二是不問世事當順民,三是搞港獨。」但這三種反應,對香港的未來而言都不見得是好事。泛民派議員朱凱迪認為,要緩解港中緊張關係,大陸對香港要放鬆。不要過度介入香港事務。
鍾庭耀指出,未來5年是香港發展的關鍵,香港在新特首上任後,需要重新考慮一國兩制的意義、以及過去20年有什麼經驗可以學習,重新總結後邁出新的腳步,「香港的核心價值、自由與法治,希望能愈來愈好」。
保有自由的靈魂,需要有一些關鍵的少數人。香港本土史作家 徐承恩
「需要ㄧ些關鍵少數人,堅守香港的身分、願意守護香港本土的文化與價值」。徐承恩認為,這些關鍵少數就像火種,在關鍵時刻站出來、提出堅強的論述,能感動香港、甚至感動中國來的移民,「這是可以守護香港未來的」,雨傘革命不會是最後一次的社會運動,大部分社會轉變就是這樣產生。
《聯合報》與《聯合晚報》將於6月24日起,刊出更多香港回歸廿系列報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