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健壯／違憲修法真是民主莫大諷刺

一個標榜憲政民主的政黨，怎麼可能明知修法違憲卻仍然恣意為之？民進黨最近修正選罷法就讓人有這樣的疑問。

選罷法這次修正，主要目的就是禁止曾有黑金槍毒與國安犯罪前科的人終身參選。參政權是憲法賦予人民的基本權利，基本權雖非不可限制，但現行刑法褫奪公權終身的對象，僅限於「宣告死刑或無期徒刑者」，判決有期徒刑的褫奪公權時限，通常是一到十年之間。

而且，未修正前的選罷法雖亦有禁止參選規定，但範圍僅限於觸犯刑法的行為，這次修法卻把範圍再擴大到國安三法、反滲透法、組織犯罪防制條例、毒品危害防制條例、槍炮彈藥刀械管制條例以及洗錢防制法，一部法律變成九部法律，法網撒得又廣又密，對人民基本權的侵犯，幾乎已到駭人聽聞的程度。

舉例說，無罪推定是刑事訴訟的基本原則，司法院院長許宗力過去在大法官六六五號解釋的意見書中，曾稱「無罪推定是高貴的憲法原則」，在六七○號解釋意見書中也說「無罪推定原則在我國具有憲法位階」，但修正後的選罷法卻增列條文「受死刑、無期徒刑或十年以上有期徒刑之判決尚未確定」者亦在終身禁選之列，主刑未定讞，卻可宣告終身褫奪公權的從刑，這是明顯違憲、違反大法官解釋以及違反刑事訴訟法，就像許宗力在意見書中說的另一句話「滑向有罪預斷的誘惑」。

跟無罪推定一樣，比例原則也是法治國的另一項原則。但修正後的選罷法卻規定，觸犯「毒品危害防制條例」中有關「意圖販賣而持有或轉讓大麻種子者」，亦被終身禁選，主刑最高兩年以下有期徒刑，甚至更輕，從刑卻是被褫奪公權終身，顯然有違比例原則。

更違背比例原則的，是對觸犯洗錢防制法者終身禁選。根據法務部統計，觸犯洗防法而遭判決有罪的人數，去年有八○八八人，其中被判決有期徒刑六個月以下的有七九二五人，今年一到三月，判決有罪的人數有三二一○人，其中判刑六個月以下的有三一四五人，可見觸犯洗防法的有罪判決，其中有將近九成八比例的判決均屬輕刑，而且犯罪者通常都是俗稱的車手或人頭戶，但修改後的選罷法卻把這些人也列為終身禁選對象。

比例原則除了講求衡平性與適當性兩項原則外，最重要的是必要性原則，也就是最小侵害原則，但民進黨這次修正選罷法，卻採用最大侵害原則，判輕罪卻被終身禁選，明顯違背比例原則的基本要求。況且，觸犯證交法與銀行法的經濟罪犯，即使被判重刑，也不在終身禁選之列，縱放大盜卻專治小偷，更不符比例原則。

替選罷法修正辯護的人，理由都可笑至極。蘇貞昌說「我們鼓勵更生人更生」，事實是更生人的前科將伴隨他們終身；陳建仁說「修法讓民主運作更上層樓」，事實是民主運作更下層樓，比專制威權的法網更嚴；羅秉成說「社會大眾普遍不能接受黑道參政漂白」，事實是治黑道如同治水，必須先治上游再治下游，終身禁選只是治下游而已；也有學者說「修法只是禁止被選舉權，並未限制選舉權與服公職權」，事實是政府一旦恣意剝奪人民某一項基本權，他日就有可能剝奪另一項基本權，基本權利的保護網已出現破口。

賴清德最近一再說明年大選是民主與專制的抉擇，這句話在選罷法修正後聽來，真是莫大的諷刺。

（作者為世新大學客座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