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校返鄉卻被揭不當管教舊事 他勇接受教評會公審、終和十年前的事件好好告別

聯合新聞網 天下文化出版

教學過程中,教師要是覺得疲倦、遇到問題,不必全扛在肩上自己解決,適時對外求助,或暫時從管教情境離開,改變處理方法,結果就可能不一樣。呂老師是一位認真負責又受到學生喜愛的老師。我們共事期間,他擔任過行政組長及科任教師,是那種「交給他就放心」的老師。幾年後,因為父親逐漸年邁,他想返鄉服務就近陪伴老父,於是申請調校。

呂老師想要申請調校返鄉,卻因為當年涉及不當管教引發對方學校的疑慮。 示意圖/in...

他調校返鄉卻涉及一樁舊聞

過程很順利,以他的積分順利選到距離老家頗近的學校。依照現行制度,該校將召開教評會審查,資格符合就可以完成調校程序。沒多久,呂老師就接到該校人事室來電,提及十年前的一件往事:當時事件的主角就是呂老師,因為涉及不當管教,上了媒體,加上民意代表介入處理,整起事件在新聞版面盤旋了好幾天。

「我們學校的教評會可能會討論這件事。」該校人事室人員的語氣,透露著他們對呂老師的戒心。 我得知此事後一臉問號,這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當時呂老師也為此事付出慘痛代價,最重要的是,十年來呂老師兢兢業業,不僅備課認真,教學有一套,對待學生的方式也更加圓融幽默。總之,任何人都無法想像呂老師會和「不適任」三個字連在一起。

不懼教評會「公審」 他勇敢出席

當然,這也不能怪那所學校,畢竟他們的訊息只從新聞搜尋得來,既過時又片面,絕對不是全貌。 我撥了電話給該校校長,先表達絕對尊重教評會的決議,但希望讓學校知道這麼多年來呂老師真實的一面再做評估,比較客觀公正。電話那頭的校長似乎有些焦慮,欲言又止,他一再強調:「我們學校很容易被告,我每天都在作戰……」 我解讀校長的意思是:「學校狀況很多,想勸呂老師不要給自己找麻煩。」

(本文出自《每個孩子都是全部,不是之一》)

我向呂老師分析此事,通過的機率大概五五波吧,要在短時間讓陌生對象化解疑慮不是件簡單的事。 呂老師說:「我以為事情都過去十年了,原來當時的陰影仍然跟著我。」故作淡定的他掩不住沮喪的神情。如果不出席教評會,直接放棄這個遷調的機會,那麼等於心虛;但若選擇出席,則可能在該校教評會被「公審」,且陳年傷口也可能被挖出來。呂老師最後決定出席,他認為自己這十年來教學這麼努力,應該要勇敢舉證,說服該校的教評會。

我和幾位同事一則鼓勵,二則表達學校的心意:「退一萬步來說,假如真的沒通過,還是回來我們身邊,大家張開雙手歡迎你。」我說。教評會結束後,沒有馬上公布會議結果。「最高十分,你給自己現場表現打幾分?」呂老師回學校後,我問。「應該有八分,」呂老師說:「現場有一位委員主問主攻,其他好幾位委員對我的報告與回答不時點頭、微笑,看起來很友善。」呂老師又說:「校長,我已經不在意通過與否,因為在準備以及答詢的過程,我有和自己好好對話,這是最大的收穫。」

我沉思了一會兒,向呂老師提出一個大膽的建議。「我們辦個教師座談會吧!針對『正向管教』這個議題,請你和與會老師談談:如果有機會回到從前,在情緒爆發當下你會怎麼做?面對學生層出不窮的狀況,你會給老師們什麼建議,避免一失手成千古恨?」 我說:「如果你願意,我會找輔導室一同策劃這場活動,發公文給全市各校,也發新聞稿邀請媒體採訪,把跌跤的血淚化為教訓,給後來的老師一盞明燈。不論下一站在哪裡服務,你才能真正走出陰霾。」

正向管教座談會 深討教師壓力

呂老師也在沉思,我接著說:「不要擔心媒體,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站起來。當然,你必須很勇敢,因為這是拿解剖刀劃開自己的傷口。」我凝視著呂老師。 「好好考慮,一週內給我答覆。」 不用一週。 隔天,呂老師就回覆了:「好的,我願意!」 不久,我們舉辦了教師正向管教座談會,邀請了心理師、法律人士和呂老師共同與談,分別從教師的壓力與調適、兒童權利公約等面向深入研討,吸引多位校內外教師參加。

呂老師以自己十年前發生的不當管教事件提出反省,認為當下若能做到轉念、暫時離開以及尋求支援,就不會發生憾事。同時,他在這十年間學會調整追求完美、過於嚴謹的個性,課堂上放下權威,與學生交心,培養幽默感,成為學生的良師益友。與會的專家學者也提醒老師們,教學過程中,教師要是覺得疲倦、遇到問題,不必全扛在肩上自己解決,應該要適時對外求助,或暫時從管教情境離開,改變處理方法,結果就可能不一樣。

現場許多與會者聽著聽著不禁紅了眼眶,發言踴躍,也寫下許多彼此勉勵的話。一位校內老師這樣寫著:原本一直有種忿忿不平的感覺,因為似乎愈用心、愈勤教嚴管的老師,愈會出事;而那些只會討好學生卻不夠盡心的老師,反而平安無事。但聽完呂老師的分享,真覺得自己的層次太低了!雖然認真的老師比較容易被學生影響或牽動,但我們更該學習管理自己的情緒,更專業的處理學生行為。

感謝校長的承擔與和解的眼界,此事不是發生在校長任內,且校長馬上就要退休了,竟然還願意花這份心思,為學校撫平當年創傷造成的傷口,讓我們學習與自己和解,從此不再害怕這個諱莫如深的話題!另一位校外老師這樣回饋: 雖然我是校外人士,仍很感動學校重視老師的氛圍。呂老師這十年的心路歷程,真的令人動容。我也不禁反思,自己是否對學生有過權利不對等的不當管教。

雖然老師也會有情緒,不過我們是成熟的人,的確要有更好的處理方式。 呂老師呢?調校結局功虧一簣,陌生人終究難以理解或相信十年來的彌補與努力。 不過座談會隔天,呂老師傳了簡訊給關心的同事們:「昨天晚上我睡得很沉,醒來後,我發現終於可以和十年前的事件告別了!」

(本文出自《每個孩子都是全部,不是之一》,作者:林玫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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