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留聲機】打絮／冬夜來風

文／打絮

一開始我以為是某種夜梟，低頻且固定節律的嗚鳴著。這種音調持續的似乎比冬天的夜還長，在下午五點到十點的圖書館窗邊，慢慢延伸著，宛若一種永恆的背景襯音，細數著時間。直到好一陣子，大風呼嘯，窗戶邊框振的哐啷作響，無意間將桌上小丘般的原文書堆傾移一個角度，「嗚、鳴、哐、啷」我才明白，那持續的鳴聲，是大風吹過建築物空隙間所發出的聲音。冬天的風，將殘積於角落一整年的塵埃，一併抖散出來，如一種固定的潔淨儀式般。塵屑瀰漫空中，視線似乎有點模糊、聲音黏滯而延迴。有些塵埃隨風流浪，在整個校園竄行流通；而有些則又偷偷地，又沉積在某個暫時無人驚擾的角落。

學校位在林口，林口據說原來是一片濃密森林的入口。上大學的我總覺得就此深入了山林，人們四面八方進入這片森林，各自開闢不同的林徑。與他人偶而相會，然只是過客。多數人見過一次後，臉就從此隱入陰翳中了；有些人過了一整個永恆，又再度交會；有些人匍匐在我的影子下、我又匍匐在某些人的影子下。每個人似乎都代表著一個新的入口，森林中還有更多森林，於是明白，這是一趟不會停下的旅程。每個口都有風通過，「嗚、鳴、哐、啷」的遺落下什麼、又帶走些什麼。這是一趟不會停下的旅程，只要向前，就不會停滯，就仍能聽見那低鳴，入口還會開著。

那些塵屑最後終落於何方？可能最後長眠在被世界悄悄遺忘的角落、也有可能隨著大風就這樣輕輕沾黏在了某個入口的縫隙，無論如何，都是隨意的東西。就在那樣冬天的夜晚，嗚鳴聲就如同哈梅恩笛聲一般，「嗚、鳴、哐、啷」我聽到有方向的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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