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場有如叢林，學會「觀察」才能在叢林裡生存！

文／康斯坦茲．瑪赫（Constanze Mager）

第一章　

在新的辦公室叢林裡探險

身為一名新進員工，新公司對你而言是個全新的社會群體。從現在起，每星期你會花數十小時的時間，與在那裡遇到的同類相處。這裡馬上就有一個現代人類與群居動物之間最大的差別，那就是我們人類通常會在至少兩種不同的社會環境間移動。我們有家人、有朋友，可能週一晚上會和一群同好去划船，然後週末又跑到另一個團體當義工。當然，我們會把大部分的清醒時間，花在另一個社會環境裡，也就是我們的工作。狐獴、猿猴和非洲野犬也很喜歡愜意的群體生活，但是終其一生，牠們只會在單一的社會群體裡度過。牠們也許一輩子都不會換群體、也許會換個幾次。但是牠們不論在生命中的哪個階段，都只屬於單一的社會群體。因此，其生活比起人類要單純多了。人類會不停地轉換社會群體──有時一天會好幾次──即便我們往往有很多年只屬於幾個相同的群體。我們在某一個群體裡扮演的角色，可能和我們在另一個群體裡的角色很不一樣。工作時，擺出主管架子的經理，在家時可能沉默寡言。一個表現安靜又不起眼、從未看他發表過意見的同事，可能會在他的社區協會裡，為了抗議政府而爬上柵欄。能夠同時參與不同的社會群體有極大的好處，比方說你在工作的群體裡，面對巨大壓力時，可以在另一個群體的成員面前抒發情緒。群居動物可就沒有這種好處，畢竟牠們不論早晚，都要與同樣的群體成員相處在一起。

然而，群居動物一旦變換群體，通常都是非常重大的事件，例如斑馬、大猩猩、狼在性成熟後，因為在自己出生的群體中缺乏繁衍的機會，有時會自願離開牠們的群體。因此，改變是很聰明的策略，能替未來帶來更多機會，即使短期內會造成壓力和不安。有時並非動物自己選擇改變，而是群體裡的同伴逼迫牠們離開，而且事情總是發生得很突然。

你可以拿來對照人類世界，例如內部因重組或破產，導致員工突然被開除的情形。失去工作的同時，也會失去職場的社會群體，這種處境讓人覺得很有壓力。即便公司處於危機時刻，員工也寧可不去想。公司外部的人和媒體都預期會破產，政治人物針對要破產的大公司發表意見，工會忙著協商──員工心驚膽戰卻還是收到了解雇通知。否認、震驚、憤怒和不安──一旦員工突被趕出熟悉的群體，在其接受現實之前，一定會有各式各樣的情緒。

在動物的世界裡，當然沒有預告離職通知期，如果群體中的成員被趕出去，通常都發生得很突然，事先不會有任何警告。牠們可沒有社福計畫或失業補助的幫忙，只能看要怎樣繼續生存下去。群居動物被迫出走後，會極盡所能盡快找到另一個群體，旋即加入。假如新進成員想立刻在新的群體裡位居首領，多數情況下得靠搏鬥爭取。畢竟，一個群體裡通常已經有一個首領，牠不會無緣無故就把位置讓出來。對一個新進成員來說，除了搏鬥，懂得利用威嚇、說服大家信任牠的領導能力，也很重要。

假使牠對低位階的位置很滿意，那麼融入新群體就相對容易多了。話雖如此，新成員通常不太受到熱列的歡迎。多數的情況裡，牠會流連在新群體的周遭，待在有段距離外的邊陲地帶。對於這種情形，最好的因應策略就是直接忽略新群體中舊成員的柔性攻擊，然後堅持下去。過了一段時間，反彈變少了，新成員就成了群體的一分子。說到這點，當行為科學家試著融入自然界的猿猴群體，想近距離研究牠們時，上面提到的策略也行得通。對猿類來說，這種習慣化過程，也就是熟悉和融合的階段，約會持續半年。過了半年後，即便你是人類，也會成為群體的一分子──即便你的位階是最低的。

所以說，耐心就變得很重要，對於知名的猿猴專家──黛安．弗西（Dian Fossey）與珍．古德（Jane Goodall）而言，她們的經驗亦是如此。這兩位專家透過在非洲觀察野生山地大猩猩和黑猩猩，進行開創性的研究。研究開始的前幾個月，事情絕對不會很順利。兩位專家有好幾個月的時間，必須忍受猿猴的假攻擊，還有針對他們的威嚇行為與驚慌反應，以致兩人根本無法研究猿猴的正常社交互動。這些擺明想要融入猿猴群體的奇怪人類，很清楚要用什麼辦法來說服猿猴，比方說保持服從的身體姿勢，盡可能用不帶威脅性的方式靠近。最重要的是，要堅持一段很長的時間。黛安．弗西與珍．古德最終都能融入猿猴群體，而且猿類也完全卸下心防。兩位研究人員於是把猿類群體是如何運作的劃時代觀察給記錄下來。

對於像猿猴這種群居動物，每當一有新成員加入，都會影響群體的動力。有些猿猴類很歡迎新成員到來，有些則會反抗。此外，猿猴很聰明，能接收和理解其他群體成員釋放的細微訊號。新成員在初期，會試著與比牠先來的成員建立關係。新成員會對牠的同伴很好，並持續展現友好和熱忱的一面，與此同時也保持恭敬和順從。透過這種方式，能夠確認並強化舊成員對於新成員的正面態度。「你看，這個新來的真的不錯，不但站在我這裡，而且也會想辦法幫我！」雙方因而建立了關係。藉由與一些團體成員建立的良好互動，接著要融入整個群體就變得容易許多。

上面提到的情形，在東非狒狒群體裡就很明顯，這種猴類的群體是由數隻公狒狒和母狒狒所組成。母狒狒會一直待在牠們出生的群體裡，而公狒狒的一生則會轉換幾次群體。狒狒群體中的公狒狒，對於雄性新成員常有一種矛盾的感受。一方面，每多一位公狒狒成員，就可強化整個群體面對花豹或其他掠食者攻擊時的抵禦能力，因為所有成年公狒狒在搏鬥時，都會站在最前排。一旦有了足夠的力量和良好的合作，狒狒群甚至能擊退大型貓科動物。但另一方面，群體內每增加一名雄性成員，就等於多一位競爭者與牠爭奪母狒狒的青睞。因此，公狒狒會給新成員非常多的考驗，不會那麼容易就同意讓牠加入。對母狒狒來說，她們覺得多一點抵禦能力，沒什麼不對。此外，牠們在選擇交配對象時也喜歡「新血」，偏好選擇新成員。

每當一個公狒狒轉換到新的群體，都會歷經一段緊張又辛苦的時期，和原先就在群體內的其他公狒狒間，會產生很多衝突。同一時間，牠也會在一群成年母狒狒裡，尋找一位知心好友。然後花很多時間和這位母狒狒相處，牠們不時會坐在彼此的身邊，雙方間產生持續數年相當緊密的關係。母狒狒通常會把牠的公狒狒知心好友當成交配對象，或至少是可能的交配對象之一──因為東非狒狒不是實行一夫一妻制的物種。

一旦新加入的公狒狒認識所有的群體成員後，牠很快就會知道自己和誰會有衝突、誰會給牠考驗，還有在危機時刻，牠可以回過頭去找誰。從上面的觀點來看，公狒狒對於每個剛進公司的新員工來說是很好的範例。

因為在職場裡，幾乎總是能看到一些同事對於新進的員工感到抗拒。在文明世界裡，並不允許肢體暴力，但是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猜忌，甚至有些人會強烈反彈。這種看似奇怪的行為其來有自。因為對人類來說，群體內部的每位新成員，同樣也是潛在的競爭者。此外，小團體裡的關係，也會因為新成員而有所改變。即便同事間未必是最好的朋友，但是你很清楚同事和你之間有什麼利害關係。所以老員工確實有理由感到壓力，不只是那些既開心又緊張、準備第一天上班的新進員工會這樣而已。對於老員工來說，新人的加入，會帶來比預期更緊張的關係。因為在職場裡，後來加入的新選手，對於既有的人際關係，往往意謂著一個機會或威脅，還會讓關係重新洗牌──如果你也處在這樣的情況裡，絕對要好好考量這項因素。

就像狒狒一樣，你身為新進員工，最好要趕快搞清楚，誰對你的到來表示歡迎，誰又對你的出現顯得有些顧忌。這些反應根據每個人的性格而有所不同，但是也有很大一部分，是根據他在群體裡的地位而定。如果有人對你表現冷淡，先不要認為是針對你個人。那些給你臉色看又不友善的同事，通常不是針對你這個人，而是針對你的「出現」。試著先快速評估情勢。為什麼你的出現，會對其他人造成威脅？假如部門裡有競爭，是不是另一個人害怕失去其職務裡的某些好處？也有可能另一個人，本身就渴望你的職位，或是有人根本不認同你工作的那個部門需要增加人力，因為這有可能會讓你的部門在公司裡更具影響力。至於那些對你表現得積極又開放的同事，不單只是和你很合得來而已，他們在當下也有各自的動機和利益，你最好能認識到這點。除此之外，你應該要學學猿猴研究專家──黛安．弗西和珍．古德，身為一個新成員，面對其他人的旁觀態度或公開反彈，要耐心地撐下去，好讓所有人漸漸習慣你的存在。

在你還處於新工作的頭幾天、或頭幾星期的混亂期裡，我建議你要好好觀察，檢視職場裡的社會關係。唯有如此，你才有可能搞清楚每個人的層級，以及你要在哪裡找到自己的定位。你可能會想，組織裡的職責和職位你已經界定得很清楚了，為什麼還要花額外的力氣去觀察，甚或是謹記在心呢？把公司的組織架構圖弄熟，不就等於知道所有的事嗎？事情絕不是這樣。組織架構圖說明了董事會或管理團隊如何思考誰該向誰負責，以及如何定義員工間的層級。然而，組織架構圖卻無法正確反映真實的關係。在公司裡，總是會有一些人，擁有超過他職位所應有的影響力和權力。同時，名片上顯示職等很高的位階，也不一定代表其在現實情況裡擁有掌控權。因此，這樣的人對於你要執行的計畫，未必是潛在的有力支持者。

調查大家對你的加入所抱持的態度，以及同事在群體裡的地位，能幫你做出一個很重要的決定，那就是要和誰打交道，以及最好不要和誰有往來。為了避免被社交孤立，你需要快速地在團體內部找到幾位好朋友，就像新來的狒狒一樣。你會先和那些對你的加入表示支持的人，建立起友好的社交連結。他們就好比是「最低的水果」，替你鋪路，讓你在社交方面能夠順利融入新群體。為了可以開啟良好的關係，無論如何你都要投入時間和心力。現在，我們先回頭檢視那些全身是毛的人類近親，並且搞懂牠們是如何處理這一類的事。

猿猴花心思建立關係的方式，就是替彼此梳毛。這些動物會花很多心思，照顧彼此的毛髮和皮膚。這樣做的主要目的，並不是要消除對方身上的寄生蟲和皮屑，而是為了要給彼此關注。因為猿猴在幫忙梳毛的當下，只會全神貫注地做好這件事。梳毛的過程中不可能還去覓食或做其他的事，也就是說，梳毛的猿猴會將時間投注在對方身上。被梳毛的猿猴在享受超過十五分鐘的毛髮保養後，內分泌作用會讓牠們感受到舒適放鬆；這種完完全全的關注，會產生一種心理上的短暫幸福時光。在群體處於不穩定的期間，比方說成員有所變動，就會出現特別多的梳毛行為。

至於誰替誰照料對方的毛髮，也絕對不是隨機決定的。位階較低的動物，會更常替位階高的動物梳毛，而且花的時間也會更多。位階低的猿猴用這種方式，得到額外的加分，而且說不定之後，不只會有位階高的猿猴反過來幫牠們抓身上的跳蚤，那些深具影響力的猿猴，也能用其他方式，回過頭來幫到牠們。因為互相梳毛是一段很享受的美好時光，所以後來想加入的成員，會打擾到其他正在梳毛的成員，這可不是什麼討喜的行為。有的時候，的確有機會可以加入正在梳毛的雙拍檔，因此就會出現三隻或四隻互相梳毛的猿猴組合。

不過，如果想要得到許可，成為雙拍檔以外的第三位成員，首先要有基礎信任，而且必須和原本的猿猴雙拍檔很合得來才行。要是新成員隨便亂入一起梳毛的行列，將會違反猿猴世界的規範。一個陌生的群體成員太快接近，會打斷原本正在進行的梳毛活動，不僅會剝奪被梳毛猿猴的荷爾蒙愉悅，而且梳毛的猿猴為了建立關係，已投資的時間也會白白浪費掉。因為唯有長時間、密集的梳毛，才能真正地強化關係。猿猴雙方對於想靠過來的麻煩傢伙，都感到很不爽，因為牠打斷了正在進行的活動。至於那些先試著接觸落單的猿猴，然後幫對方梳毛的新成員，通常比較容易成功。猿猴投入大量時間在這項活動，足以證明這種維持關係的方式有多重要：某些種類的猿猴，每天平均會花至少三小時，替群體裡的同伴梳毛。

你身為組織裡的新成員，請務必花點時間好好地「梳毛」。人類世界的「梳毛」，不是透過照顧對方的毛髮，我們擅長的方式是溝通。一會兒小聊一下，一會兒再交換彼此的近況，然後享受喝咖啡時的愉快心情，花點時間和彼此話家常。

這種言語上的梳毛行為，不只能讓你用來維繫、深化一段關係，甚至也可以用來建立一段關係。你就像猿猴群體裡的新成員一樣，扮演主動之人，擔任梳毛的一方。開始的前幾天，其他成員替你梳毛的時間，有可能很短，而且也很表面。上述情形，即便是在猿猴的世界裡也算正常。因此，如果一開始沒有什麼深入談話，或是你問了相關的開放式問題，而對方對你的過去、經驗都興趣缺缺，也不需要太失望。這種不平衡的關係在初期都算正常，然而，一旦關係建立了，這種梳毛式的溝通就會越來越平衡。另外，身為新成員，千萬不要去打擾正在彼此梳毛的猿猴同事！換句話說，在職場裡，假如你是新成員，隨意加入兩位相熟同事的私下閒聊，則不是什麼討喜的行為。

我建議你，在剛進公司的前六週，不妨好好利用你看似無害且還在學習的新人身分。對於這種情況，了解猿猴的人會對彼此說：「牠的尾巴上還有一撮白毛。」

他們指的是年輕大猩猩、黑猩猩、巴諾布猿註1──從出生六個月到大約五歲間──長在屁股上的神奇白毛。這一撮白毛就像告知群體內的所有成員，這個傢伙還很年輕、沒什麼經驗，所以還不需要遵守群體的規則，比方說拿走別人的食物，還是說和重要成員鬧著玩、打了牠一下，抑或是看到首領來了，卻未及時閃到旁邊去。只要尾巴上還有這個超好用的豁免許可，其他成員就會對這些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年輕的猿類進入青春期後，並不會知道尾巴上的白色記號何時會消失。唯有透過其他群體成員的行為，牠們才會注意到事態有異。突然間，其他成員的行為會成為清楚的指標，讓牠們知道自己應該遵守什麼行為規範。對年輕的猿猴來說，這段期間讓牠們很困惑，因為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麼忽然不再擁有特權。

成年的猿類轉換到另一個群體時，並沒有所謂的社交「緩衝期」，畢竟牠們已經失去屁股上的白色印記。相對地，人類在轉換社會群體時，反而能夠倚賴其他成員的額外包容。人類每到一個新的群體，彷彿都會重新得到猿類尾巴上那一撮具有象徵性的白毛。因為很顯然地，只要新同事搞不定一台很先進的影印機，每個人都會幫他。再者，若是你仍弄不清新公司裡的潛規則，大家也都能諒解。

新人還在適應期，尚且不需要每件事都處理得很完美、有效率。但是身為群體裡的新進員工，你必須認知到，「尾巴上的白毛」終究也會消失。很遺憾，新進員工的特權，不像猿類般能持續五年之久，約莫一個半月後就沒了。所以當第一個徵兆一出現，你就要保持警覺，否則有可能很快便失去前幾週所建立的友好關係。

身為新人，不需要太害怕其他同事會認為你在前幾天或前幾週，沒有把全部的精力放在工作上，反而花了很多時間去「梳毛」，或是常與他人「抬槓」。你絕對可以在一開始的這段期間，花數小時去認識你的同事，還有他們優秀的技能和知識。要你這麼做的第一點，當然是趁你還有新人的特權時。第二點，你甚至可以說，搞懂公司運作、認識同事，對你來說非常重要。把時間投注在這裡，對於未來良好的合作非常關鍵。一個好的主管會理解、甚至贊同這點，因此不會責備你與同事間「梳毛」的行為。幫同事梳毛，進而維持關係，自是好事一樁。但之後，可就不能像初期般，可以公然地花這麼多時間做這件事。

註1：

這個尾巴白簇毛的免死金牌，似乎在巴諾布猿身上會持續留著，到成年還是如此。可見下方網站：https://www.un-grasp.org/great-apes/bonobos/。另外一份一九九二年的文獻也有提到，成年巴諾布猿有可能還留著尾巴的簇毛。Kano T (1992) The Last Ape: Pygmy Chimpanzee Behavior and Ecology. Stanford, CA: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本文摘選自馬可孛羅文化出版之《職場動物園：上班族生存教戰守則！透晰職場叢林，邁向成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