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師與先知》:面對氣候變遷,只要多種樹就能減碳嗎?

書名:《巫師與先知:兩種環保科學觀如何拯救我們免於生態浩劫?》
作者:查爾斯.曼恩(Charles C. Mann)
出版社:衛城出版
出版時間:2021年8月4日
書名:《巫師與先知:兩種環保科學觀如何拯救我們免於生態浩劫?》
作者:查爾斯.曼恩(Charles C. Mann)
出版社:衛城出版
出版時間:2021年8月4日

地球氣候驟變,環境資源有限,面對明日世界的生態挑戰,你是「先知」,還是「巫師」?

《巫師與先知》本書作者查爾斯.曼恩藉著生動的比喻,刻畫兩種面對生態危機的聲音。一種是「先知」,認為我們應該要「減量再減量,免得人類與自然兩敗俱傷!」先知的觀點正是今日環保節能主義的濫觴。另一種聲音則來自「巫師」,主張我們應該要「創新再創新,設法使人類與自然雙贏!」巫師們的聲音也是現在綠色科技、綠色能源的代言人。同時他發揮記者精神及作家的本領,交織出這個既迫切,又讓各方人馬爭得面紅耳赤的環境論戰史。在這本書裡,我們將會看到各種因應生態危機的對策和主張,希望讀者可在閱讀這本書後,思考自己該如何回答每一個生態議題,同時也思考人類的明天究竟該何去何從。(編按)

文/查爾斯.曼恩(Charles C. Mann)

想知道大規模森林復育計畫是什麼模樣,可以造訪非洲的薩赫勒(Sahel)。就定義上說來,「薩赫勒」指的是撒哈拉沙漠和非洲中部潮濕森林之間的乾旱地區。這片東西走向的遼闊地帶從大西洋岸的茅利塔尼亞經過(Burkina Faso)、尼日(Niger)和查德(Chad),最後到紅海邊的蘇丹(Sudan)。在修辭上,「薩赫勒」代表著饑荒和沙漠化。一九五○年代之前,薩赫勒人煙相當稀少。人口開始大量增加時,南邊比較擁擠地區的人向北遷移,進入空曠地區。他們和搬到鄉村的城市佬一樣,不知道如何改造這塊乾旱的土地。一九六〇年代,這些問題被不尋常的大量降雨掩蓋。接著發生兩波旱災,第一次是一九七〇年代初期,第二次比較嚴重,發生在一九八〇年代初期,超過十萬名男女老幼在其後的饑荒中喪生—實際人數可能更多。

在布吉納法索,援助隊員馬蒂歐.韋德拉奧果(Mathieu Ouédraogo)召集當地,實驗土壤還原技術,其中包含一些韋德拉奧果在學校裡讀過的傳統方法。有一種方法稱為石牆(cordons pierreux),是把大小不超過拳頭的石塊排成長長的石牆。當地稀少的降雨往往直接流過乾硬的土壤,所以土壤吸收的水分過少,植物難以存活。水被石牆阻擋時停留得更久,讓種子能在稍微適合的環境中發芽生長。後來石牆長成一排青草,讓水流得更慢。矮樹和樹木接著取代青草,葉片落下使土壤更加肥沃。幾年之內,少數幾排石塊就能還原整片田地。一般來說,貧窮的農民比較不樂於採用新技術,因為失敗的代價太大。但布吉納法索這些農民已經沒有其他希望,石塊也不需要成本,只需要人工。數百位農民疊起石牆,還原數十公畝已經沙漠化的土地。

其中有一位農民名叫雅科巴.薩瓦多哥(Yacouba Sawadogo)。薩瓦多哥很有創新頭腦和自我主張,希望和三個妻子和三十一個孩子一起在農場生活。他告訴我:「我們家從我祖父的祖父的祖父就一直生活在這裡。」薩瓦多哥在田地上排了許多石牆。此外他還在田地裡挖了幾千個三十公分深的洞,稱為土坑(zaï),這是他父母親教他的技巧。薩瓦多哥在每個坑裡撒下糞便,用來吸引白蟻。這些昆蟲在土壤裡挖掘隧道。雨水落下時,水順著白蟻通道滲入地下,而不是直接流走。薩瓦多哥在每個洞裡種樹。他說:「沒有樹木就沒有土壤。」樹木在土坑裡鬆軟潮濕的土壤裡長得很茂盛。一塊塊石頭、一個個土坑,薩瓦多哥把兩千多公畝的沙漠變成數百公里內最大的私有森林。

(圖/Unsplash)

對我這個外行人而言,他的森林看來十分神奇:雜亂的小樹和矮樹和高及腰部的青草長在一起。接著薩瓦多哥給我看這片土地乾旱時的照片:光禿禿的紅色土壤,上面有一叢叢青草,幾叢灰土土的灌木。放眼望去幾乎看不到樹。對我而言,若有人批評他的土地看來雜亂,那就好比看到在地下室用廢棄物組裝的汽車,卻還嘲笑人家烤漆難看一樣。

薩瓦多哥家裡有一份他的森林中的樹種清單,由首都瓦加杜古(Ouagadougou)一位植物學家編寫。清單中的第一種是痲瘋樹(Jatropha curcas),這種樹矮小茂密,果實可用來製造燃料油。二〇一四年,德國研究人員在埃及勒克索(Luxor)挖掘到痲瘋樹,並測定其碳含量。他們判定一公畝痲瘋樹每年可儲存五.二噸二氧化碳。平均說來,美國每人每年排放十八.七噸二氧化碳,德國是八.九噸,印度是一.七噸。如果痲瘋樹的碳儲存能力算普通,那麼薩瓦多哥這兩千公畝的農場就相當於五百六十個美國人、一千一百七十五個德國人或六千一百六十個印度人。

可以想見,這種新技術簡單、花費便宜,普及範圍又相當廣。越多人改造土壤,土壤就越肥沃,就能種下更多樹。雨量較多也是再次生長的部分原因(但不可能回復一九六〇年代的程度)。另一個可能因素是大氣二氧化碳濃度較高,使rubisco酵素更容易運作(二○一六年一項大型研究指出,世界上的植被地區有一半變得更茂盛,二氧化碳濃度提高是促進生長的大部分原因)。

但布吉納法索的還原大多出自個人努力。尼阿美(Niamey)迪歐佛大學(Dioffo University)森林管理員馬哈馬內.洛瓦努(Mahamane Larwanou)表示,布吉納法索的隔壁國家尼日操作得更加成功,而布吉納法索政府或援助機構提供的支援極少或甚至完全沒有,當地農民仍然用十字鎬和鏟子再造超過四十萬公畝森林,面積相當於美國維吉尼亞州。

先知型地球工程師期望的碳農場大上許多,而且位於更乾旱的地區。這類農場起先需要灌溉。許多狀況下,水必須由濱海的淡化廠供應。淡化廠起初可能使用太陽能,大約三年後可以使用樹木修剪下來的碎屑、葉片和種子。研究指出,樹木提供的能量足可提供本身需要的水,讓自己永續存在。幾十年後,碳農民將可採收樹木,改種長得更快的新小樹。這些工作花費都相當大,但所有碳矯正方法花費都相當高昂。想像使撒哈拉沙漠變得適合居住的經濟活動可以平衡一些花費,其實一點也不荒謬。古代樹木可能經過「高溫裂解」(pyrolized),也就是在低氧環境中燃燒,產生木炭的過程。依據形成方式不同,木炭通常可保留約三分之二的碳。木炭可以磨碎後埋在地下,使土壤變得更肥沃。但構成沙漠土壤的塵土往往無法跟這些養分化學結合,所以沙漠土壤通常無法保存養分和有機物質。降水將會沖去這些物質。隨著時間過去,埋在地下的木炭慢慢氧化,提供必要的結合點。養分和有機物質「黏」在上面,為細菌、真菌和使土壤肥沃的其他微生物提供食物。適量生產和使用木炭,可大幅改良貧瘠的農地。此外它也能封存碳:根據美國康乃爾大學木炭土壤專家約翰尼斯.萊曼(Johannes Lehmann)的計算,把農業剩餘物資做成木炭,同時捕集製造木炭產生的氣體並轉化成燃料,將可抵消全世界二氧化碳產量的八分之一。如果稻田和肥料排放的甲烷和一氧化二氮等氣體包括在內,這個數字還會更高。上述這些技術都有可能應用在碳農場上。

巫師對這類狀況的回應通常是指出它們不可行:他們說森林會摧毀沙漠生態系,或是必須讓許多民眾大幅改變生活習慣,或著還可能形成環保帝國主義(green imperialism),迫使沙漠地區的窮人為遠方有錢人的碳排放量服務。這些批評都是依據巫師既有的概念,對先知提出的建議作不恰當的扭曲或批評。先知害怕碳捕集與封存技術由上而下的特質和核能電廠,因為它們必須依賴未經選擇的技術專家。先知偏好森林復育,這種方法必須由下到上,而且藉助薩瓦多哥這類人自願參與時效果最高。這兩種方式都必須結合數百萬人的行動產生影響,或者只需要極少數人就能創造這些未來不可控制的過程。

在充滿化石燃料的世界中究竟該怎麼做?面對氣候變遷,任何選擇都必須大膽迎向未知。認為碳捕集在經濟上不可行、再生能源成本永遠太高,或占用太多土地,通常這類看法等於是表明,我比較喜歡某個做法應許的未來,所以我願意選擇這個做法帶來的未知風險,而不想選擇另一個做法帶來的未知風險。事實上,選擇取決於個人對良好生活的想法——可能是人與土地緊密連結,也可能是在空中自在翱翔。但只有個體才能做選擇;更重要的是,他們仍然有選擇,只不過,我們還暫時處於模模糊糊想像馬古利斯的說法有可能不對的階段中罷了。

●本文摘選自 所出版之八月新書《巫師與先知》第七章 空氣:氣候變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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