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森鷗外之女森茉莉的耽美文學  日本BL風潮始祖的開山力作!

書名:《戀人們的森林》
作者:森茉莉 
出版社:臺灣商務印書館 
出版時間:2021年04月01日
書名:《戀人們的森林》
作者:森茉莉
出版社:臺灣商務印書館
出版時間:2021年04月01日

森茉莉於1903年出生東京都,是文豪森鷗外和第二任妻子所生的長女,在四名子女中,森鷗外對她尤其寵愛有加。儘管擁有文豪的血脈,但森茉莉其實直到五十歲那年,才因為無法再支領父親的版稅、生活困頓而為雜誌提筆寫作。五十四歲那年以《父親的帽子》獲得日本散文家俱樂部賞,更開創出個人獨特的創作道路。

《戀人們的森林》一書中收錄四個短篇,其中〈戀人們的森林〉與〈枯葉的睡床〉被公認為日本耽美文學的先聲。。書中收錄不少描述同性情慾與異性戀的交纏,在森茉莉筆下,屢見西洋混血、多金多情的中年美男子與纖細動人的魔性美少年,俊美樣貌、感官愉悅、華麗考究等,官能之美可說在小說中發揮得淋漓盡致!(編按)

文/森茉莉

「我愛著麻矢,也愛著沼二。」

當麻矢稚嫩的聲音在某處響起,由里便感覺被蓊鬱的叢林所環繞的陰森家中暗處迴盪的昔日聲響,那隱微的聲音變得格外響亮。麻矢在微渺的嘈雜聲中歡笑著。每當麻矢的笑聲響起,由里便會中斷白日夢,側耳聆聽那清爽的朗朗聲在壞滅中回響。由里就只有打斷她的白日夢聲音,與她的夢想壁壘分明、屬於不同世界的時候,才會為此大動肝火。但當聲音與她的白日夢共奏出協和音,或那是比由里的白日夢更動人的人聲或音樂時,由里便會主動打住白日夢,專注聆聽。

那是令人心曠神怡的圓潤女高音。聽著麻矢說話,那口吻略帶稚拙,就好像般期期艾艾剛開始學語,發音與措詞逐漸熟練,總算成長為現在的說話方式一樣。話語依著感情萌發的次序成形,卻是斷斷續續的。麻矢的發音還有個特色,會把一般人發的日語「si」音,發成法語的「chi」音,予人稚拙之感。以兩眼為中心的表情、動作,整體洋溢著慧黠,然而說出口的話卻顯得稚拙,這樣的反差極富魅力。敏銳的麻矢再清楚不過地察覺到繪美矢的樣貌、污穢,以及繪美矢所經營的這個家的狀態,但是她青春的歡呼、連她自身都無法理解為何而喜的「春天」的歡愉遮蔽了這一切。宛如男子的暴烈性情,有時會忽然在漆黑閃耀的眼中點燃怒意般的情感,但那股陰影亦迅速地化入了青春夢幻的潤澤之中,麻矢的眼睛就像黑色的葡萄般散發光澤。在洗滌處與由里獨處時,麻矢偶爾會向由里掏出心裡話。當然,她們會先確定繪美矢夫人沒有躲藏在浴室裡,那裡的窗戶就對著洗滌處。繪美矢為了偷聽女兒們及由里和其他租客的對話,明明沒事,卻經常躲在聽得見洗滌處的全部對話的浴室窗下。

「團小姐,只要媽媽還在,我就沒辦法結婚。」

麻矢丟下這話,隨即掉頭步入廚房,消失在起居間。由里望著麻矢踩過排水板離去的形狀姣好而健康的腳。麻矢的腳是琥珀色的,稀疏地鋪著一層汗毛。腳跟渾圓,略朝後突出,感覺就像嬰兒嬌弱的腳就這樣突然變成了姑娘的腳。像是在電車上巧遇,比鄰而坐時,麻矢微微歪頭,在由里的臉旁微笑,由里側望過去的朦朧視野,便會被那聰慧的眼神光輝、端正的臉上綻放明亮純潔的赤子笑容給整個占滿。那是嬰兒水嫩嫩的笑。麻矢的聲音,也為由里被憂鬱所封閉的耳朵,帶來甜蜜的歡喜。麻矢喜歡〈歸來吧!蘇連多〉,彈琴歌唱的聲音,從會客室爬上了二樓。由里從那歌聲當中聽出了青春之泉的潺潺聲。雖然同時也傳來了繪美矢不耐煩的吼叫:「麻矢,別再唱了!」但麻矢對繪美矢夫人的叫聲充耳不聞。

麻矢雖然在日本橋的事務所和銀座的店鋪上班,卻是隨心所欲,以為她去上班了,家裡卻聽見她的歌聲。麻矢有許多心愛的事物。她愛著每一個家人,也為了這些人讓柔軟的心胸陷入傷痛。但是在這個家中,麻矢也特別關愛沼二及黑色的長毛貓卡美。關於沼二,麻矢對由里說過:

「沼二哥哥是有點奇怪,但他是個好人。他什麼都懂。」

卡美這隻貓就像團黑色的魔物,蓬蓬鬆鬆地跟在繪美矢身後疾步而行,有時則突然從圍牆上冒出,碩大的身體拉得長長地站在那兒。卡美似乎把自己的心也嵌進了麻矢的心中。「卡美!」只要麻矢一聲呼喚,牠便會如一陣黑色的旋風,不知從何處飛奔而至。此外,麻矢有許多男性友人,她對這些男孩亦以溫暖的心相待。麻矢是個心腸溫柔的姑娘。

當麻矢在廚房等地方抱著卡美,看見由里而展露微笑時,由里便會佇足看著這兩個美麗的造物。

「卡美這名字有什麼意義嗎?」

某天由里問,麻矢說:「我們老家在金澤。我只在小時候去過。聽說在那裡,蜥蜴叫做卡美丘羅。雖然也不是卡美長得像蜥蜴,就只是覺得這個名字很可愛,媽媽和大家都說我傻。一開始是叫牠卡美丘羅,可是很長不好叫嘛,所以囉……」

麻矢那雙黑葡萄似的眼睛,定睛地衝著由里的眼微笑,就好像正偷偷與人分享某些快樂的祕密。

麻矢在工作的地方還有姊姊惠麻家,認識了許多男性友人,其中有個叫佐伯讓,與她特別親,常來做客。「讓!讓!」麻矢親暱地呼喚的聲音,聽在讓的耳中,就像甜滋滋的果汁。「麻矢。」繪美矢夫人不在場的時候,讓會直呼麻矢的名字。某次由里經過,看見讓把麻矢的粉紅色圍裙繫在藍灰色的西裝腰際,在廚房忙活些什麼。那張膚色黝黑、略顯陰沉的細長側臉,不知是否因為正想著麻矢,顯得晦暗極了。讓來訪的星期日午後,廚房周圍也跟著明亮了幾分,由里聽見的這個家的昔日聲響所奏出的幻聽樂聲,也呈現出圓舞曲的調子。但不知不覺間,這名皮膚黝黑、氣質寂寥的卻不見蹤影了。麻矢看上去沒有特別的不同,〈歸來吧!蘇連多〉的歌聲依舊甜美、悲切地攫住了由里的心。

某天由里在洗滌場和麻矢一起洗碗盤時,麻矢突然開口:

「聽說佐伯先生在橫濱的夜總會。」

話聲剛落,通透的淚珠便撲簌簌地滾下了麻矢的臉頰。有個認識佐伯和麻矢兩人的男子秋山去橫濱跳舞,在那裡看到了佐伯。佐伯讓從以前就在夜總會的樂隊打工,但為了避免再遇到麻矢,去了橫濱。由里對著麻矢那串滾落溫熱大理石般的臉頰上的淚珠看得出神,慶幸佐伯讓不必看到這一幕。倘若佐伯看到,剎那之間,他應該會感到欣喜,他會以手承接那淚珠,希望這輩子再也不會讓任何人觸碰那雙手。但由里認為,佐伯的痛苦將會刷新,反而會更為椎心。即使不像由里所想像的,繪美矢想要藉由麻矢的婚姻,重建這宛如廢墟的家,應該也希望從中得到一些經濟方面的滋潤。佐伯是經濟學者之子,但經濟學者在實際的金錢面上毫無用處,因此繪美矢不樂見麻矢與佐伯成親,麻矢對佐伯的思慕亦不到會為他一意孤行。佐伯也非常清楚這一點,他無時無刻不在內心對麻矢訴說,然而他所呈現在外、那張富有教養品味的臉,卻總是浮現軟弱的微笑,僅只是追隨著麻矢前往任何地方。佐伯沒有強勢地踩進處女心的精神力,或在眼神上展現使處女心為其怦然心動的舉止,當然這些情感也就難以訴諸話語,在行動上亦是零。兩人在夜總會跳完舞回家,讓懷著滿腔揪心,從洞窟般的出口爬上通往大馬路的階梯時,即便他看見麻矢有些乾燥的雙唇在眼底下微張著,在臉頰與下巴間投射出陰影,亦無法毅然採取行動。躊躇與羞恥總是像一層堅硬的膜,抑制著讓的行動。讓離開之後,麻矢的心中所留下的,就只有寂寥。只有一名內向青年疑似深藏在心底的愛火觸感留下。某天讓回去之前,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麻矢手中的眉筆蓋子,說:「請把它送給我。」麻矢訝異地問:「你要這個?」接著遞給了他。讓將其嵌上自己的鉛筆,輕輕地收進外套內袋裡,就彷彿把某樣珍寶深藏起來,而當時他那副模樣,在麻矢的內心留下了小小的哀傷。麻矢知道讓儘管內向,卻燃燒著遠比自己熾烈許多倍的壓抑的愛火。女人對於愛火的感應,比其他任何事物都要敏銳。由里對麻矢臉頰上滾落的通透淚珠滿懷著感動,回到了二樓。

●本文摘選自出版之《戀人們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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