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關門如廁 請看身障者的苦

聯合報 金林/台北市心生活協會總幹事(台北市)

去年因新冠肺炎病毒侵犯脊椎,使我在五十九歲時成為「脊髓損傷」的重度肢體障礙者,坐上輪椅。

上周六參加政府一一二年度「精神衛生法法規說明會」北區場,地點在台大醫學院講堂。進門後,先看了一眼廁所標示,有男廁女廁、卻沒有無障礙廁所標示,便問一下警衛無障礙廁所在哪個方向,警衛立馬回應指著同樣的地方說:有啊,就是那裡,「剛剛才做好的」。原來只是沒標示而已,心中雖暗暗吃驚,但知道有無障礙廁所也覺得寬慰。

為什麼有點吃驚呢?因為報名時看到地點是台大醫學院,認定一定會有無障礙廁所,所以並未像平時先打電話確認有無無障礙廁所,就直接報名參加。但聽警衛這麼說,似乎這裡之前都沒有無障礙廁所,是剛做好的;心中不禁疑惑,醫學院各系所,難道從來沒有使用輪椅的師生嗎?

脊損使我大小便都處於失禁狀態,我這類的輪椅族,換尿布會需要移位上馬桶、移除尿布、擦拭好後,將新尿布平舖在輪椅上,再移位到輪椅上、穿好。

警衛說過後,我和看護就趕快去廁所,果然女廁的最後一間,是馬桶兩邊都有扶手的「無障礙廁所」;但廁所馬桶和門的距離,卻與一般廁間無異,換句話說,空間不夠,雖然當日所坐的已是高活動型的小輪椅,仍無法塞進門內。所以,我要不打道回府、要不就忍住坐在尿中約六個小時、要不就是「無恥的不關門上無障礙廁所」。

身為精障者的家屬,早已磨練過、成長出「不怕丟人」的韌性,加上想想都六十歲了,大眾可能對長者會客氣些,就決定做個無恥老人,強迫別人接受我開門上廁所吧。還好,和我一起使用廁所的小姐女士們,並沒有人表達出過於震驚或嫌惡的表情,大家的視而不見讓我很感激。

脊損的人和中風病人一樣,疾病處理完後要轉入復健病房積極復健,減低疾病對身體和生活功能的負面影響。去年五月底開始癱瘓後,拜健保制度之「賜」,每家醫院最多都只能住廿八天,動員各親友懸著心到處掛號,輾轉待過多家醫院,終於有能在輪椅上外出參加活動的能力;然而過程中也發現,無論是哪一級的醫院,只要是有「床」的,不論是診間或檢驗室,九成五都無法升降,少數雖可升降,但降到最低仍是輪椅族望之興嘆的高度。

生命的前五十八年,從沒認真思考過障礙者的生活為什麼這樣不容易,如果醫療器材製造商設計時能更全面的思考病人型態、如果採購醫材的醫院從業人員能想到各類人的需要、如果設計大樓的建築師/室內裝潢的設計師/建築物的業者面對無障礙法規時,戒去敷衍心態、如果從小教育系統就能帶著大家認識各類障礙…,六十歲的老婦就不需要打開門上廁所。

人生有許多事情,光有聰明和智慧,但若非親身經歷仍無法體會或理解,所以「知道世上苦人多」還不夠,更需要「能讓苦人可以說話」、「能聽到苦人說的話」、「促進苦人和一般人的交流」。祈願未來的執政者能更重視身心障礙者和社福資源的服務使用者,並在各級教育現場促進障礙者與非障礙者的交流;「看見障礙」,才有機會理解障礙並給障礙者所需要的支持、資源才不會浪費。

醫學院 馬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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