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之眼】被噤聲的彭帥：躲在威權高牆內的Me Too

彭帥事件延燒快一個月了，本以為在中國大陸威權體制的強力撲殺下，她會像馬雲、趙薇、范冰冰等名人一樣「被消失」，船過水無痕般被慢慢被淡忘，然而，隨著西方網球名將一個接一個發聲，國際網球協會嚴重關切，甚至連美國、聯合國也施壓，終於出現了所謂彭帥平安的消息與圖像，但這些看似公開卻疑點重重的內容，不但難以令人信服，反而引起更多批評與懷疑作假的聲浪。

平心而論，倘使彭帥與高官的恩怨情仇發生在民主國家，或許只會被當作名人的緋聞來看待。彭在微博發表的文章，不免讓人想起幾年前發生在台灣的「房思琪」故事：單純的女孩被有權有勢還帶點魅力的熟男吸引、誘姦，不知不覺地遭到控制甚至虐待，陷入難以逃脫的痛苦中。一旦事情曝光，越是位高權重者，受到的輿論譴責也越嚴苛，至於因而罷職丟官或受法律制裁，更是民主自由社會的常態。

可是，彭帥貼文大約不到二十分鐘，便被鋪天蓋地封鎖了。就在封鎖的那一剎那，本來屬於私領域的問題，就瞬間上升到了政治乃至人權的層次。據統計，有超過兩億的民眾使用微博，如同吃飯喝水一樣自然。誰有那麼大的權力控制這個超級大平台？憑的又是什麼？

因為大陸是極權統治的社會，他們所有正式公開發表的作品及展示，一律得先經過審批，以控制人民思想，塑造掌權者高大上的神聖形象，使國家看起來和平穩定。但弔詭的是，如今有了網路這種無孔不入的介面，就隨時可能發生爆炸性的意外。

以前即使在民主國家，所有公開發表的內容，都有專業把關，譬如報紙、書籍有編輯，電視、廣播新聞報導也必須經過篩選。如今數位技術日新月益，人人一手智慧型手機，只要受過基本教育，都有向大眾發言的機會。這種百家爭鳴、百花齊放，言論不再壟斷在少數菁英手裡的平等思想，就是所謂「文化公民權」的核心理念。

文化公民權在民主社會裡是言論自由的進一步深化，但在極權社會卻變成了不定時炸彈。想想看，那些平時道貌岸然，給大眾膜拜與仿效的統治者，忽然被撕掉了假面具，跌落神壇，男神女神秒變為男盜女娼，反差之大，怎麼可能不傷害無知大眾純潔的心靈？極權統治者又豈能不害怕？好比驟然掀開了重重掩蓋的化糞池，臭不可聞，恰恰證明了絕對的權力導致絕對的腐化。

倘使大陸隔三岔五就發生一個彭帥事件，想必有利於打破威權體制，加速走向民主化。可惜，有這種魚死網破的膽量與決心者畢竟極為罕見，絕大多數大陸民眾不是敢怒不敢言，就是認同並支持專制。個人就曾聽過一位共產黨員義正辭嚴地捍衛極權主義，其思維模式之僵化，完全無法溝通。

可是，偶爾仍有機會聽到大陸人士私下對當權者的批判，這些所謂異議份子以在學界服務者居多。他們的獨立思考能力不輸給台灣學者，而所揭露大陸官方腐化的情形，又令人心驚。極權統治雖然可以壓制雜音，短暫而勉強地維持表面的安定繁榮，但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必有衰亡、倒塌的一日，屆時將有什麼毀滅性的結果，恐怕不堪設想。其實，假如大陸官方多容忍一些批評的聲音，表面上看起來會比較吵鬧不安，但反而更有機會摘掉國家的毒瘤，避免走向無可挽救的腐敗局面。

所以，國際人士聯合起來逼迫大陸透露彭帥平安的消息，雖然大陸的回應讓人很不滿意，至少比完全不理會好一點。專制極權政體如果不設法突破，不僅兩岸很難毫無障礙地對話、交流，從長遠來看，也不利大陸本身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