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天／幣鏈圈邊陲精英的黑暗之心

在全球避險情緒難降、美元持續走強的宏觀挑戰之下，全球領先的數位資產交易所ＦＴＸ集團，眾目睽睽之下，因為各種先前未揭露的過度槓桿交易、挪用客戶資產、兩面三刀工於心計的商業作風與公司治理黑幕在網上連環業力引爆，導致其被資金吹捧成「Web3時代JP摩根」的鬼才創辦人班克曼佛里特（Sam Bankman-Fried，以下簡稱ＳＢＦ）迅速宣布ＦＴＸ集團破產。此一雷曼兄弟等級的突發事件所引發的系統性風險，已對全球虛擬貨幣與數位資產行業造成嚴重打擊。曾因追求高增長而爭先恐後入場的投資人，紛紛離場觀望，絕望者甚至避之唯恐不及。

金融市場是人性貪婪與恐懼的總和，物極必反，實為常態。幣鏈圈產業正再次經歷投機潮後的汰弱留強與整改兼併。考慮到各種針對美元體系霸權的博弈，主權國家政府、華爾街跨國金融機構與矽谷科技財團爭奪未來金融基礎建設控制權的持久運動戰，已經進展到更激烈的新階段。

由於ＳＢＦ是麻省理工學院的卓異校友，雙親又是史丹佛法學院的資深法學教授，與民主黨政經精英過從甚密。ＳＢＦ在拜登競選總統時的捐款僅次於億萬富豪前紐約市長彭博，並利用ＦＴＸ資金在華府與紐約撒錢遊說，企圖深度形塑有利於己的立法、監管、輿論及競爭環境。ＦＴＸ自爆後，民主黨統治集團與美東自由派傳媒對ＳＢＦ似乎仍有意袒護，更加深許多散戶對陰謀論的堅信：ＳＢＦ不是救世主，只是愛打電動追求個人利益的富家子，區塊鏈革命從內部被篡奪出賣了。

凡此種種金融危機後的受災戶群眾心理，除了顯示自詡多中心化的數位資產行業在信用風險、流動性風險與系統性風險方面，顯然有很多急需向中心化傳統金融機構學習改進的弱點，更曝露矽谷創投迷信速度、工程技術以及網絡宣傳造勢的「互聯網新創發展模式」的根本危機。少年得志的創業家有很成功的案例（微軟、蘋果、谷歌、臉書），但也有極為慘痛荒謬的失敗（Theranos、WeWork、ＦＴＸ）。以金融科技資本鉅資打造的個人崇拜，在全球互聯網上迅速形成風潮，但是否能建立持久經營事業的堅實基礎？

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威廉・高丁寫於一九五四年的小說「蒼蠅王」，講述一群墜機在荒島上的兒童在毫無成人指導下，試圖建立一個脆弱的文明秩序，以及如何因人性黑暗面讓荒島退化成野蠻與暴力的叢林戰場。從邊陲中誕生的新秩序，究竟是文明還是野蠻？歷史經驗證明，建立文明時必須經歷野蠻。文明與野蠻，僅在一線間。在小說的結尾，被荒島叢林大火吸引來的海軍軍官們在海灘上接觸這批野孩子，孩子王面對這批「大人」的質問與調侃，情不自禁放聲大哭。

全球政府與市場對幣鏈圈邊陲精英的極限壓力測試，或許才剛開始而已。（作者是源鉑資本創辦人暨執行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