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冲／兵不血刃的貨幣戰爭

七月中旬，有一則輕描淡寫的消息：澳洲出口山東的鐵礦砂，首次以人民幣結算，這不大不小的新聞，在俄烏戰爭硝煙中、ＩＰＥＦ（印太經濟架構）、ＡＵＫＵＳ（澳英美聯盟）相率成立下，有人嗅到地緣政治的巧妙互動，有人勾起二○一八年石油期貨使用人民幣的回憶，其實這都隱含無時不在的貨幣角力。

二○○九年是兩岸金融良性互動年，記得當年三月二十三日中國人民銀行行長周小川在自家網站，發表「關於改革國際貨幣體系的思考」一文，居然引發歐巴馬總統出面澄清，顯然有打到痛點。這篇專文的妙處是隻字未提美元，而美國反應激烈；隻字未提人民幣，卻舉世皆知在鼓吹ＳＤＲ（特別提款權）納入人民幣。我當時解讀，人民幣志在國際化，也將霸權美元的吃香喝辣看在眼裡，但北京也了解貨幣國際化非一蹴可幾，其中布局、醖釀，在在需要節奏與耐心。

二○一五年十一月國際貨幣基金（ＩＭＦ）終於宣布一年後ＳＤＲ將納入人民幣，比重百分之十點九二，儼然成為第世界三大貨幣。二○一七年一月川普上台後，隨即發動貿易戰，也質疑各國操縱匯率，貨幣戰轉成重頭戲，對一九八五年「廣場協議」重創日圓記憶猶新的金融界人士，都預見美元與人民幣必然另闢戰場。

美國自二○○八年金融海嘯後，ＱＥ（量化寬鬆）不斷，川普、拜登又藉疫情瘋狂印鈔，ＦＲＢ（美國聯邦儲備銀行）資產負債表由二點二兆美元直破九兆。美元長期擁有印鈔特權，尚可強撐，旁觀者有為者亦若是，雖不一定真做，單是擁有美元等級的地位，不少國家夢寐以求。成為強勢國際準備貨幣，可以是計價貨幣、可以是結算貨幣，也可以是通用貨幣，年來因俄烏戰爭衍生的經濟制裁，西方國家強將俄國排除於ＳＷＩＦＴ清算平台以外，俄國轉而要求購買重要原物料，例如天然氣須使用盧布，招招要害，也處處見到貨幣戰的硝煙。

經濟學人雜誌年終分析未來趨勢，常喜歡用What if做每一段的起首辭。What if兩岸進出口商仿效俄歐天然氣/原油、中澳鐵礦砂之例，提出雙方貿易採人民幣計價/結算? 這不是狂想，而是近日（六月廿一日）人行發出「支持外貿人民幣結算」的通知後，合理的推測。尤其是台灣每年出口大陸約一千多億美元（簡言之，占總出口約四分之一），也尤其是人民幣正在力爭上游之際，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

台灣如何接招？依過去經貿單位或央行的說法，認為兩岸貿易使用人民幣，會有匯率風險，但這風險與對外貿易使用美元／歐元相同，而且兩岸不是有貨幣清算機制？（除非從不兵棋推演）。至於我方有無充分的人民幣部位？依統計，民間人民幣存款不低於二千二百億，至於央行，依二○一八年央行公開的數據，當時人民幣占外匯存底百分之五，推估現在應約有二千億以上，彈藥充裕，所差的應是貨幣互換Currency swap的安排，倘有此機制，一旦動用，手上能多些ＳＤＲ成分幣，好像也不是壞事。

貨幣戰，已四處開打，掌權者，Are you rea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