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江蕙事變」看到的黑暗曙光...

國寶江蕙的引退演唱會，掀起全台搶票瘋，占據媒體版面多日，各種光怪陸離的事，讓人匪夷所思，但在黑暗之處，隱隱透出光明的希望─至少，台灣人現在懂得花錢看演唱會了。

不然你看，黃牛敢開出一張5萬元、等同一個年輕人兩個月均薪的天價，不就是對市場深具信心嗎？

江蕙原先的16場演唱會，加上安撫民怨的9場，合計25場，粗估就是25萬人次要進到台北、高雄雙蛋看她唱歌，這其中有不少可能是為了趕天后最後一次而生平第一次看演唱會的老人家。

在惜別的心情中，我突然樂觀了起來。

很久很久以前，演唱會是在中正紀念堂廣場、淡水漁人碼頭舉行的。當然，中山堂、國父紀念館、台北國際會議中心、中山足球場、或者遭火劫前的台北體育館也有演唱會，售票的，但前者常常是發片歌手在宣傳期的一個必備句點。

那時候，我們常常要遠征淡水漁人碼頭，在黏膩的夏夜、凍骨的冬夜，看著歌手在花了大錢搭的舞台上，做出演唱會等級的全套表演，底下則是擠滿歌迷或路過不錯過免費秀的遊客，即使紮了晴天娃娃、燒了紙烏龜、綁了辣椒，風雨還是偶爾來亂。現在檯面上的大牌歌手，幾乎都曾經這樣免費演出過。

也記得那一夜，在中正紀念堂，蔡依林與哈林攜手辦的「林林盡致」演唱會，為現場兩萬多歌迷，辦了一場精彩的、售票演唱會等級的演出。

那時，我好奇，為什麼香港歌手動輒在紅磡體育館一唱十幾場，哪來那麼多人去看？難道全香港會聽演唱會的人都把紅館當「灶腳」一樣勤跑了？

香港能，我們那時不能。售票演唱會還是一個奢侈的概念，寧捨正版就盜版的年代，拿出比看電影多幾倍的錢去聽演唱會，大概像穿禮服去聽歌劇一樣，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唱片公司也沒有信心，把自己的歌手隨便丟到售票的市場上去受檢驗，但人氣是要做出來給人看的，於是以「慶功」為名辦大型演唱會，把專輯新歌唱一遍、加上個人代表曲，有舞台、有造型、有燈光、有舞群，就是不用收錢。

既然有免費的，民眾更沒必要掏錢了。

但，似乎是突然間，再也不必跑海邊了，我最後一次聽到「漁人碼頭演唱會」有關的消息，是一則「演唱會取消，歌手自掏腰包扛下搭台費用」的八卦。

經過那麼多年的「無償」操練，歌手羽翼已豐、「牌」已成形，加上台北小巨蛋啟用，第一位「攻蛋」的是2005年11月羅志祥的一場公益演唱會，還是免費的，但之後，各方好手慢慢來挑戰，一場、兩場、四場地開，每一次的刷新紀錄，都表示又鼓動了更多人接受「買票看秀」的觀念。

當然，也有客觀上不得不的因素。既然賣唱片只能帶來蠅頭小利，唱片公司看到演唱會這一塊的商機，更願意投資，因而產生良性循環，更好的表演帶來更多的觀眾，讓更多人相信，看演唱會是值得的。

後來又有Legacy、河岸留言、The Wall等大小場地，歌手們適才適所，擇地而唱。在台北，幾乎周周有演出在發生，然後高雄又多了巨蛋、台中剛開了Legacy，都是文化中心場地外的新選擇。

如天后張惠妹一再把演唱會場次推高，如羅志祥把偶像魅力發揮到極致，如張學友和陳奕迅帶來「歌神」級演出，如劉德華和郭富城帶來港式華麗，如陳綺貞和盧廣仲也以小清新澆灌粉絲。在小巨蛋之外，五月天在戶外場的萬人演唱會，一樣是秒殺票房，那些甘心掏錢追隨「教主」的死忠，可能正是當初在他們免費演唱會中的「毒」。

配合專輯的免費演唱會還是有，去年阿妹為「烏托邦」就砸了大錢在台中戶外開唱，她甚至為了挺多元成家，自費辦演唱會，歌迷憑愛入場。不久前，楊丞琳也在台中歌劇院開了一場新歌演唱會，也是大手筆。小型的免費新歌演唱會，則在Legacy等地進行，憑專輯入場，會後常有簽名。

演唱會門票還是貴，先不說江蕙原本最高價位6800元已經貴了，被黃牛一炒更是天價，即使如阿妹貼心以場次攤平製作費、壓低票價，但880或680元的低價，還是比看電影貴，也比買回去能永遠收藏的CD 、或者下載只要15元的數位單曲貴上不知多少，但那經驗是無敵的。

問問那些在演唱會上見證Selina被求婚的觀眾，他們的人生和她一起幸福了；還有將在7月至9月間跟著江蕙走過歌壇最後巡禮的人，天后的華麗謝幕，必然也在他們此後的人生回憶裡占了一處神龕。如張學友「她來聽我的演唱會」一曲，演唱會也是人生軌跡。

今年，除了已知阿妹10場、江蕙25場的南北巨蛋演唱會外，還有相隔半年南北共4場的兩套巨蛋級民歌演唱會，徐佳瑩的小巨蛋第一次、潘瑋柏再拚一次命、金曲歌王林俊傑兩場，蘊釀中的演唱會還有不少；資深歌手也有動作，黃鶯鶯據說要唱了，甚至有人要再回追溯台灣流行音樂的早期，打算辦一場美軍俱樂部時代的演唱會，邀請雷蒙樂團那個年代的前輩與歌迷重聚。

終於等到演唱會開始百花齊放的時代，「今晚要去聽演唱會」變成一個如此尋常的娛樂選項，這，正是台灣唱片業的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