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的難民 東石篇 大武篇 借鏡春日 借鏡日本



「叭叭叭...」9人座老爺車一路按著喇叭畫破清晨寧靜,沿著屏東牡丹鄉旭海村一路停靠,七、八十歲的阿公阿嬤費力爬上後座,目的地是一小時車程外的車城及恆春鎮。


這條「路線」每周開行6天、一開就是30年,不只乘客,司機同樣白髮蒼蒼。


82歲被村民暱稱為「維士比」的司機林春誧30年前搬來旭海,就此成為「旭海的移動城堡」。



交部去年推動高齡駕駛換照計畫,但偏遠地區因公共運輸難以涵蓋、或不符需求,「老人載老人」成為各地偏鄉無奈的常態。


從旭海開到車城約1小時,再到恆春鎮要再開上15分鐘。沿途,有人從窗戶塞電話帳單給林春誧,有人指定要3箱飲料、意麵6斤,後座的婆婆更直接將存摺印章交給林春誧,後車廂還有個大冰箱等著他搬去修。


這台每天載著「千歲老人」就醫的千歲車,成了維繫村民每日食衣住行需求的交通動脈。



旭海村位在阿塱壹古道的入口,假日人車絡繹不絕。公共運輸卻十分缺乏,平時早晚各有1班客運,近年每周一三五增加到3班,除了班次少,當地老人家搭一趟車至少要經歷三道折磨。


「光從家裡走到公車站要好幾百公尺,對老人家來說是無比遙遠。」65歲的潘秋菊三周前跌倒,雙腿膝蓋貼著紗布、還背著1歲孫女。


但就算搭上車,下車要再走一大段路才到醫院,看完病又要枯等到傍晚才有車回家。許多老人家靠老農津貼維生,最近的農會卻遠在30多公里外的車城,沒車、不識字的他們,採買、繳費、領錢都是折磨。



採訪這天,林春誧先到車城農會幫阿嬤領錢,接著幫村民繳電話費,林春誧甚至幾乎知道全村的提款密碼和數字。


抵達恆春鎮後,他代購完先去藥局拿慢性病處方箋藥品,再搬下大冰箱送修,「常買的還有金紙、瓦斯爐、電瓶、汽油、檳榔...」沿途他的電話不斷響起,「等下去恆春醫院接個阿嬤好嗎?」


林春誧匆忙將各種需求寫在手上,感嘆記憶力不如從前,開到一半還停在路邊吞了維他命、點了眼藥水再上路。



其實林春誧不是本地人,他年輕時賣維士比到旭海,搬到旭海才以載客維生,每趟收點油錢貼補,代購則意思收點銅板價。但他強調,「我不是賺錢,我是在救人。」


3年前,他的第4輛車壞了,林春誧甚至要「左手提著門、右手開車」,村民看不下去,集資借他3萬元買車,他至今還不完。


如今這輛車也老了,車窗破成蜘蛛網狀、雨刷斷一半、車窗關不滿,採訪當天一場豪雨讓前座全濕。就連他家也因颱風吹垮牆面沒錢修理。



「我載活人,也載死人。」30年來,林春誧看盡生老病死,他曾載過一名肺結核村民就醫,沒撐到醫院就斷氣,另一名鼻咽癌村民就醫後離世,他二話不說替家屬將遺體載回家。


「住在這裡,能不能活下去都看命運。」66歲的洪章妹說,她先生幾年前半夜突然喘不過氣,救護車開了40分鐘抵達旭海時,人也走了。「還好平時有『維士比』,不然真的不知還能怎麼辦。」


現在村民最大的煩惱是,沒有接班人的維士比退休了怎麼辦?林春誧開朗地說,「我會開到不能開的那天,還早啦!」





文字:侯俐安、潘欣中
攝影:劉學聖
編輯:蔡沛真、翁海玲
網頁:蔡沛真、翁海玲、廖克樸
2018.05.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