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契司基科倫洛夫(Český Krumlov),這城市的名字,無論中文原文都很拗口。當地人交代,可以簡稱《科倫洛夫》,但是千萬不可以叫她契司基;契司基意思是「捷克的」,捷克境內很多城市,都是以Český 或是České起首,像是契司基科倫洛夫最鄰近的大城,捷克布傑約維采(České Budějovice),就是另一個例子。不論是正式名稱,或是簡稱,都有點拗口。如果不是我的旅遊指南強力推薦,我大概不會把這個名字拗口的小地方排進我的行程裡。
旅遊指南把科倫洛夫列為捷克境內,布拉格以降,最值得造訪的地方。更何況,安排行程時的諸多不順,差點讓我錯過這座美麗的小城。我從奧地利轉車過來,有點麻煩;訂票時,其中一段路程標示了因施工的延誤警告……;總之,我幾乎花了一個下午輾轉前進到小城。
遊客大老遠地來科倫洛夫,目標是坐落在溪谷中的美麗古城,河流蜿蜒穿過童話故事般的古城市街,城堡、教堂、典型的中歐紅瓦木屋,這座小城可愛到不行,處處是景,絕不是那拗口的名字傳遞的意象。美麗的古城很多,促使我提筆寫這座小城的原因,卻不是這小城的美麗;美景只是故事的背景,這是一齣二十一世紀的紅顏薄命故事。我覺得自己對小城的處境也有點責任,所以才提筆寫出我的觀察。

抵達科倫洛夫時,天色已暗;小城的火車站裡外漆黑一片,別說計程車了,下車的十來位旅客之外,連阿飄都沒影!十來位旅客,一下子就被夜闇吞沒,我追上一對退休夫婦,拖著行李走在沙沙的落葉,和無邊無際的落寞中。老夫婦是布拉格來的捷克人,英文流利;我們在不見五指的夜路上,拖著行李,相談甚歡。
時間還早,才剛過七點,雖然車站附近伸手不見五指,山崗下方的公園,倒有幾位居民藉著路燈出來遛狗。退休夫婦問到了他們旅店的方向,當地居民不慎熟悉我的民宿,但是指出大部分的民宿在另一個區域中。這意味著,我和老夫婦必須在那裏分道揚鑣。
我亮著手機,安慰老太太,我有谷歌地圖和自己的地理訓練,應當沒問題。
「We hope to meet you again!」老太太如是說。我轉身過馬路,馬路那邊有道橋,通像一座城門口。我忽然想到,即使再見面,我與老夫婦也不見得能認出對方,因為在那段夜路上,始終沒有足夠的光亮能看清楚彼此的長相;然而,那段夜路裡,我們彷彿是無所不談的多年朋友,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我想起了很多年前華航的廣告標題:「相逢自是有緣」。
分手之後,我的歷險才開始。

背著十五公斤的背包,摸黑進城。「進城」一詞,不只是形容從黑鴉鴉的車站,進入燈火輝煌的城區。我真的穿過一道城門,走進一座中古世紀古城;城內的石板路狹窄彎曲,房舍像是電影中的場景──只不過,這部電影不像是要鋪陳歡樂的劇情,反而是一齣恐怖片:古城裡燈火疏聊;幾家商店的櫥窗兀自亮著櫥窗,照著窗外路上冷冷的青石板,幾家餐廳酒吧,牆上插著幾把火炬,紅色的火焰跟灰白的煙纏繞不清,青石板上的光影明明滅滅。
幾位食客頂著低溫在戶外的雅座上用餐,高䠷如路燈的煤氣爐,亮著紅光,看似溫暖,恐怕是中看不中用。這裡與火車站外的氛圍全然不同,我想,我到了古城裏頭了,有點萬聖節的感覺,只是沒有嬉鬧的兒童。城內的房舍,大都沒有燈光,黑黑的窗戶像黑洞似的。這座古城,像是被丟到這山坳裡似的,到底有沒有住人吶?沒有回答,只有我的腳步聲在街上鋪的石板,和兩旁屋子的石牆間迴響。

古城也許不大,幽森之中,四處天險,一下子是險坡,下個轉彎要過河,有時還穿過小樹林;白日裡,這些地方可能是天然美景,夜闇稀微的燈光下,樹叢中光影斑駁、地形投射陰影。真實的光線也許沒那麼黯淡,客途上的闇黑很難用科學的亮度來評估。每道拱橋,每條坡道,每次穿過樹叢,光線不足的狀況下,都像馬力歐過關,無法確定,是否有隻恐龍等在關卡之後,或是另一段長長的黑路!我攀爬了一道又陡又長的階梯,階梯兩旁都有人家,照明也還可以;但是看不見階梯的盡頭,即使谷歌導航指示繼續前行,腳步是沉重,每一步都在跟信心拉扯。
帶著一份回探昨夜歷險場景的衝動,翌日清晨,我比平時還要早起。那些路障,真的是天險啊!古城坐落在深深下切的河谷中,蜿蜒的河道像條如意,在古城的胸口擺盪。晨光一吋一尺地從教堂的尖頂推進古城,古城一件一件地褪去灰藍色的薄紗,露出美麗的容顏。古城大部分的房舍在河谷中,河谷兩側的高地則是城堡與教堂的領地。昨夜的陡坡、階梯,就是連結上下城的通道;幾座跨河的橋樑,以及河邊的樹叢,在金色的晨曦下閃閃動人,一點都不兇險。
地形之於一座城市,有如臉型在一個人面容的地位,林黛玉好像不應該是大板臉,而皇后級的人物,臉型也不能太清寒。山間水畔的科倫洛夫,怎麼樣都不會太醜。如此崎嶇的地形,大概很難養出天后級的大都市,但這也是克倫洛夫可貴的地方:一座純樸村姑型的美麗古城。只是,這麼美麗的小城,夜黯之後會露出兇險的樣子呢?

我想了很久,我想,跟古城內空洞的感覺很有關係吧,除了幾家餐肆,古城不像有居民的樣子。當地的導遊證實了我的揣測:原來,過去二十幾年間,大量觀光客湧入克倫洛夫,古城內的民舍紛紛改建成民宿、旅館,房價高漲,在古城有房產的老居民,單靠收租就可以在古城外買到獨門獨院的新房子,所幸搬出城;年輕人,或是新住民卻買不起城內的住宅,買得起,也沒資金修繕幾百年的老屋。
這樣的結果,就是城內只有遊客,沒有居民;白天還好,餐旅觀光從業人員從城外進城來上班,入夜後,工作人員回到城外的住處,城內只剩遊客。
「這無法解釋,我昨夜經歷的『廢城』呢!」當學生時,我就是那種問問題問到讓人很煩的人。
「你數數看,我們的古城導覽團,今天有幾位參加?」
我不解他為何要我數人頭,不過,我照辦;因為,一眼即可看盡參加成員,根本無需「數」!
「五位。」
「謝謝。」導遊繼續說:「2020年之前的的美好時光裡,即使下雪天,我一天也有十位以上的客人;旺季時,有時還會超過二十位。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來的時候,是2021年的秋天,歐洲各國剛從幾度封城中解禁,有些場合確實有回流的人潮,但大多是歐洲遊客,極少見到亞洲面孔;大環境還是風聲鶴唳,搭乘公共運輸必須全程戴口罩,我的疫苗紀錄卡像名牌一般地掛在胸前,進入室內時,一定有人查看。更不要說,新的變異株已經在一般人的雷達網之下蔓延,幾個星期之後,許多城市又有另一波的封城,或是管制行動。
「你們很幸運,能夠在早上十點鐘的這個時間看到廣場的地面。疫情之前,這個廣場,白天中通常是黑壓壓的一片,根本看不到空隙。」
我覺得,自己不動聲色,但是導遊察覺到我的OS──有那麼誇張嗎?
「克倫洛夫的人口不到一萬五人,但是2018年,我們接待了八十萬人次的遊客。也就是說,平均一天有超過兩千位遊客來到克倫洛夫。讓我告訴你,旺季時,我們一天可以有一兩萬人次的遊客。你知道河邊的停車場,大概可以停十輛大巴士;旺季裡,早上九點鐘到下午五點,那十個空格從沒空過,很多遊覽車根本停不進停車場,讓遊客在外面下車了。」
這時同團的一位遊客問:「遊覽車裡,都是亞洲遊客?我們在維也納也是這樣的。」我覺得這樣的問題有點歧視的意味,不過我沒說話。
導遊點頭:「大部分是中國、韓國的觀光客,一車一車地來!」前面那位遊客點頭如搗蒜。
「不過那些遊覽團的旅客不會在古城裡過夜的;他們甚至很少在古城中用餐,通常停留一兩個小時就走。」

古城雖小,走馬看花也要一整天罷!我自己這麼想著。
來到市政府前,市府建築前身是古城的法院,每個窗口下有個盾型的圖騰,導遊說是中古世紀有錢家族的家徽。那時最有勢力的家族用的是玫瑰花的圖騰,所以克倫洛夫有玫瑰城的暱稱。另一位遊客問起另一張家徽,上面有烏鴉等著兩個架在斷頭台上的人頭落地。
「那是兩個中國人,等著被斬。」很明顯地,導遊在開玩笑。
即使不是中國人,我也覺得這種歧視不可長。「我知道你是開玩笑的,只是很好奇,為什麼你挑中國人開玩笑?」
「抱歉,抱歉」導遊哈腰道歉;我說自己不是中國人,但是覺得這種歧視意味的玩笑,不慎妥當。
「對不起,我只是說溜了嘴,因為我們這邊的人大都不喜歡中國人!」
好奇寶寶還沒退駕:「蛤──我以為你們很愛中國人來呢!」
「你可能不知道,我們這小地方最近幾年流行找中國出氣。」
「為什麼?他們不是帶來錢潮嗎?」
「錢?只有廁所收費員賺得到他們的錢。」
「你們賺不到?」
他搖頭。「他們團進團出,到特定餐廳用餐,不在古城內。停留時間又短,照兩張像,頂多買兩樣紀念品就走,我們能賺到什麼錢?」我可以理解,古城內的小餐廳,大都沒有空間接待團客;我也聽說,中國旅行團盡可能地在中國餐廳用餐。導遊的抱怨,我聽過N次了,他沒說的是,中國遊客除了跟主景拍照留念之外,沒有興趣了解當地人文文化。

我眼角,有人在一旁頻頻點頭。轉頭一看,是那位維也納來的遊客,他的側面讓我想到,曾經流行一時的裝飾玩具,一隻帶著紳士帽的紅鶴,其實是穿著衣服的燒瓶,兩頭各有裝著液體的玻璃球。稍稍壓低鳥頭,會改變身體裡液體的平衡,紅鶴會點頭鞠躬幾回,直到體內的液體全部回到腹部,點頭鞠躬的紅鶴才會停止。這玩意,要有點年紀的人才見過,我也不知道為何有此聯想,就算是給那位仁兄有點歧視言論的報復好了!
「你們賺不到他們的錢,就可以恨人家嗎?」我反駁。
「我們賺不到他們的錢,但是要撿他們隨地丟棄的垃圾,要處理他們的排泄物,要面對他們帶來的交通擁塞……。」
那位維也納仁兄,好像頭又被拍了一下,又提起勁來點頭。我想到昨夜在民宿check-in的場景。

民宿老闆拿了我的護照,嘴上念了一堆話,我唯一能聽得懂的是-no Chinese-。
我追問,「為什麼提到Chinese?」
他用破碎的英文說:「You are not Chinese. You are fine. You are not Chinese….」
雖然沒弄懂他的意思,但是在那場雞同鴨講中,隱約感覺到他對中國人的印象不佳,而這件事可能也與我無關。

離開科倫洛夫之後,閱讀了一些資料,越發覺得,科倫洛夫是全球化與過度觀光的犧牲品。雖然中國遊客之於小城居民的民怨有些關聯,小城的問題其實跟我,跟千千萬萬曾經或即將造訪科倫洛夫的遊客都有關係。
首先,讓我們站在一個人口不到一萬五千的小城的立場來看事情:這樣一個小城,或者以台灣的標準來說,根本是一座大村莊,如何承載一年八十萬人次的遊客?尤其是,遊客集中的科倫洛夫古城,地形崎嶇,腹地極小,幾乎沒有興造大型交通設施的空間;再說,任何現代化的開發都會破壞古城的古意。那麼,如何才能滿足那種團進團出,如海嘯湧入的遊客人潮?
如果,道聽圖說的內容是真的;如果,當地觀光業者的怨氣,也確有所本;那麼,中國觀光團的遊覽方式確實要負一些責任。我們都聽說過中國觀光團一條龍式的經營方式,如何壟斷當地業者的生存空間;我的導遊﹑民宿老闆,及其他觀光業者,也口徑一致地指控中國遊客帶給他們的負面影響;至於他們是否真的賺不到錢,我沒有繼續追究,無從證實。
但是,在古城空城化這上面,中國團客的責任不大;我反而要負點責任。在悠悠忽忽的古城中過夜,原本也是我的第一志願,若不是一些陰錯陽差,我也不會住到城外山坡上的民宿去──自己也沒那麼高尚,可以隨便批評中國團客。
那天下午,天氣變暖,我回民宿換衣服(雖然民宿不再古城中,但因小城不大,步行到古城只要十分鐘),再出門時,日已西斜,古城外,新城邊緣的河邊公園不少人溜狗散步,從服裝言行看起來,大多是當地的居民,和古城街上壓馬路的人群看起來不大相同。穿過公園,再進入古城時,古城裡的人潮已稀;這正是拍風景照最佳的光線,最好的時機,沒有討厭的遊客破壞構圖;然而,再不多久,古城就要回到昨夜我經歷的空城狀態。想到這裡,我的脊背有點寒意。
當捷克鎖在共產鐵幕後面時,科倫洛夫沒有過度觀光化的問題,當然也可能沒有今天的繁榮,那些古城裡有房產的居民,也不可能有在城外買大房的妄想。這一切是捷克在上個世紀末政經開放,加上二十一世紀加速全球化帶來的問題。這幾年,從美國到歐洲的機票通常和美西美東間的票價差不了多少,網路訂房訂票,網訊網評,更是我這樣散客的生命線。網站上旅宿的選擇好像變多了,網評卻從不提合法與否,民宿對當地社區的衝擊。話說回來,我們關心嗎?
我只是個想了解不同風土文化的遊客,CP值才是我關切的。我曾經這麼想。
我挑了個角度,陽光將從河谷旁的小山後升起,第一道光線灑下時,會被教堂的尖塔分散,我估算了最佳的光圈和快門速度,我等著按快門。站在科倫洛夫城堡(Krumvoský Zámek)的高處,有360的視野,不僅看片古城每一個角落,略可辨認民宿所在的新城社區,還有那家在山崗上,民宿老闆介紹的家庭餐廳,在德國沒機會吃德國豬腳,在那裏遲到了,價錢只是德國的一半……。
我有中古世紀武士的豪氣,俯瞰這座自己守住的城池;山川秀麗,朱瓦白牆。但是,我真的沒把握,這座美麗的小城會等我嗎?下次在來時,也許她被拉皮了,也許她畫上了巴黎最新的濃妝,我認不出來了呢!
我的行程容許我放慢腳步,悠閒地踏遍古城裡的街道,除了城堡和教堂,古城沒有其他的主景;即使教堂,也是簡單樸素,不是什麼不來會後悔的景點。導遊形容中國團客只在科倫洛夫短暫停留,我揣測多半是真的,對團客來說,到城堡的尖塔上照幾張紅瓦小城的照片,可能就值回票價了,重要的是pose要擺好,人要拍得美美的──也就是說,他們不太可能走到我所在的小街,細細地觀察不同時段裡,陽光的角度,光影的變化。
還有,側街裡才有的小店舖,同樣是工藝品店,卻是當地藝術家,手工職人的店;大街上的店面都被粗俗的觀光紀念品店佔據了。童話故事裡,那些工匠都住在店鋪後面,或者樓上,職人的後代在街上踢球玩耍……,這才是童話故事的場景。走著走著,小街的盡頭是河岸,有座水車,水車旁有幾家餐廳,正在收拾午餐食客的狼藉,張羅著晚餐的擺設。
以CP值而言,我的行程不太經濟,我應當可以造訪更多的城市,看更多的景點。但是,什麼是我旅遊的目標?計數我到過的國家、城市?還是精算每個行程的CP值?
我的民宿並不在古城中,房間很小,老闆老闆娘的英文實在很「鱸」;但是,我如果再回來,還是會住在這裡,因為老闆老闆娘是熱情誠懇的鄉下人,他們的真心相待彌補了民宿許許多地的不足;我反而會記得,從房間的窗口眺望古城的風景,尤其是夜裡更清楚地觀看古堡的尖塔。
我會記得,得知我從車站走了三十分鐘到民宿之後,老闆娘驚呼的表情,我不懂她以捷克語嘟囔了些什麼,但是她接著用破碎的英文詢問我離開的時間,她細心地寫在他的記事本中,她要載我去車站。
山崗上的車站從新舊城來都有段距離,中午時分的車站也是荒涼,站房無人看守,車票可以在車上買。這時的古城裡應當人聲鼎沸吧!坐在車廂中的我這樣揣測。也許是我能悠閒地觀察科倫洛夫,我對她有種很難解釋的連結,我不能停止思考這座小城的種種。如果財團買下古城,把古城經營成另一座迪士尼,或是環球影城,這樣好嗎?
或者,古城只是觀光客的遊樂場,有沒有當地居民並不重要,這是個健康的生態環境嗎?世界各地的觀光重鎮都免不了,為了賺遊客的錢而變質,發展出一些突兀的設施或服務。土產行、紀念品店是小意思;我最痛心的是台灣的墾丁大街,我離開台灣時,墾丁是個原始純樸的生態環境;我不明白,搬來一條四處都有的夜市,能夠成為墾丁的特色景點?
我留在台灣的墾丁已經無影無蹤,這麼美的小城能撐得住「市場經濟」的洗刷嗎?
附記
Český Krumlov 是位於捷克西南部的中古世紀小城,從首都布拉格搭火車約三個多鐘頭可以到達。雖然擁有捷克第二大的古堡,但是,小城的最大特色是山水之間的古城市街。地勢的高低,以及蜿蜒的河流,狹窄的石板街道,處處是風景。四季風景各異。夏天,可以在河流裡泛舟、玩水。
城裡也有許多商店,從觀光紀念品到畫廊到高級飾品,適合放慢腳步閒逛。許多遊客從布拉格來一日遊,來去匆匆,有點可惜;因為清晨和黃昏的古城,觀光客清空,是小城最美的時分。因為沒有大型酒店和其他觀光設施,團客也不可能在此久留。
簡單說,這裡是自由行的天堂,放慢節奏,來小城過一兩夜,是旅遊行程中非常療愈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