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的共謀
起初,溫斯坦的口氣是友善的,即使帶著高人一等的姿態。他開始一堂輔導課,講述慈善募款的真實世界是怎麼運作的。他解釋說,如果記者們挖得深入一點,他們會看到像與amfAR這宗有創意的交易案,其實是極為常見的。每個人都這麼做。他說,如果你想要在世界上過得好,你經營慈善工作就要像經營事業一樣,他在拍賣會上協助募得的其他款項,確實都給了amfAR。
「而且是合法的勾當,」他說,臉上綻開了一抹微笑說:「我們的想法是讓人們得到幫助。」
現在該是時候討論他做了多少事協助打擊愛滋感染了。他回憶說,他第一次看見這種疾病近距離肆虐,是幾十年前當百老匯《歌舞線上》(A Chorus Line)的名導演麥可.班內特(Michael Bernnet)開始生病時。

「有一天,我接到一個人打來電話,說班內特得了肺炎。然後我……」溫斯坦停頓了一下,彷彿要穩住自己。「好的,沒問題。我會讓它過去的,」他說。
很快地,溫斯坦讀了一篇真正的草稿,是今天無法與會的一位前amfAR副主席寫的聲明。溫斯坦以第三人稱的方式,描述了他的同情與慷慨:
「溫斯坦前來問:『你需要幫忙嗎?』」溫斯坦朗讀著:「我們需要,然後他真的接手了拍賣的事,拜託了很多人。」
他看起來哽咽,努力要念出這些字。「我不是在演,」這位製片說。
他又重新開始,又停下來,彷彿要克制他的情緒,然後把這張草稿推過桌子給杜飛,請她念剩下的部分。她的眼中泛淚,說溫斯坦在她被診斷出罹患一種罕見疾病時,幫助她救回一命。她說,現在「代表此刻無法說話的人」很重要,指那些從溫斯坦的慷慨中直接獲益的愛滋感染者。
梅根讓他們說完,然後問了更多的問題。難道在一場慈善拍賣會上出價買東西的人,不該知道他們的錢到哪裡去了嗎?
善款最後流到溫斯坦和其他《尋找夢幻島》投資人那裡,是恰當的嗎?
隨著每一回合的角力,溫斯坦明顯變得愈來愈不耐煩。
梅根與寇貝特知不知道自己的雇主也從其他外部非營利組織拿錢,以資助新聞報導?「誰拿到沖銷的錢?他們怎麼做的?」溫斯坦的理智突然斷線。但他很快地從攻擊報社,回到表達他的忠誠。
「我愛《紐約時報》,」他說:「我有個著名的故事是在一九七七年,我正在紐約州水牛城的一場暴風雪中,當時我還是個學生,你知道的,有個人走出來,是我的朋友蓋瑞(Gary),『你要到店裡買點什麼?』他說『我要Twikies(一種包奶油的蛋糕棒零食)。』另一個傢伙拿了牛奶,女孩們說『我要Cheerios麥片』,之類的。而我有名的──而且也是多年被引用的句子,你也許可以查得到。我說,『只要給我最後一份《紐約時報》。』」
溫斯坦堅持說,關於那六十萬美元的交易,若有任何不合宜的情事,梅根應該施壓給該負責的律師。而如果拍賣會的出價者沒想到他們的錢會為他的事業服務,那是他們的問題。「你不想捐錢到那裡,就別捐了,」他說。
卡普蘭說,她在另一個愛滋慈善機構服務,暗示如果《紐約時報》繼續追蹤這則報導,可能會傷害全世界的愛滋感染者。她似乎不了解她實際上所辯護的,是什麼潛在金融交易。
梅根問:「溫斯坦會再做一次這一類的金融交易嗎?」
「妳不在的時候,」這位製片開玩笑地說。「我想我們該結束了,」寇貝特說。
然而,溫斯坦還有最後一點:他不只是為了善而戰;他也在打擊壞人。把他呈報給總檢察長的慈善機構董事會成員想要主導這個組織,為他們暗黑的利益服務。
溫斯坦影業的律師想插話,但溫斯坦把他擋開。
「我寧願依真理而行,」溫斯坦告訴記者們:「那是與我一起成長的。我跟著真理長大。」
梅根感謝這群人付出時間接受訪談。即使有這些人的戲劇性演出,她仍會寫關於六十萬美元交易的報導。她看著這位製片離開,後面跟著他的支持者,對於這個男人所展現出來的,在世界上強行其道,期待每個人跟在他隊伍裡的樣貌,印象極為深刻。
當茱蒂看著這群人一個個離開,她下樓到了大廳。在會議開始之前,她已經特別向溫斯坦自我介紹;當他離開時,她想再見他一面,提醒他拉尼.戴維斯建議過的專訪可能性。

這位製片正站在安全旋轉閘門的外面,混在辦公室員工與前來拍攝《紐約時報》標誌照片的觀光客中間。當她接近他,他向茱蒂傾過身,其強度讓她得提醒自己不能顯露出任何膽怯的徵兆。她告訴他,雖然那天的會議是關於amfAR,她與梅根希望之後能採訪他關於他對待女性的議題。
溫斯坦開始取笑那些對他同行人員的調查,描述那些記者從來沒有發表過的發現。「吸引她們到飯店房間,」他輕蔑地說。
讓我們現在就坐下來談,他突然提議說。「我會告訴妳每件事。我們會很透明,沒什麼好報導的,」他說:「繼續啊,現在就來。」
茱蒂婉拒了。她說,她與梅根想等準備好了,再去找他。
他往前又踏近一步,茱蒂擠出一個緊張的笑容。他說,他沒有做那些女人控告他的可怕事情。他沒有那麼壞。
他冷冷地笑了,然後說:「我更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