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志克／癱瘓民主社會的獨裁化策略

在資安領域，有一種網路攻擊叫作癱瘓服務型（Denial of Service, DoS）攻擊，其進攻方法是在單位時間內送出大量服務要求，轟炸特定網路應用。透過大幅增加瞬時輸入負載，迫使該網路應用不得不擱置許多來自合法用戶的服務請求，因而癱瘓其服務目標客群的能力。政黨其實也可以運用癱瘓服務型攻擊的手法把民主社會獨裁化，具體案例今天在美國和台灣正如火如荼地進行中。

川普1.0任內的首席策略長班農曾解釋如何使用類似癱瘓服務型攻擊的手法，削弱或擊潰反抗川普政府的力量。一般而言，反對勢力尤其是大眾媒體在單一時段內通常只能聚焦一到兩個議題；因此，如果川普政府每天發動三個以上的政令，則反對團體實務上因只能深究其中的少數，所以眼睜睜地看著其他政令毫髮無傷地長驅直入。經由這樣的操作，川普政府無需與反對力量作太多近身肉搏，就能成攻推動許多政策。但這個手法的成功關鍵是要以「槍口速度」密集宣布政令，藉絕對數量優勢癱瘓反對勢力的意志。

川普團隊從第二任期一開始就按表操課執行DoS攻擊，到目前為止發布了七十六項行政命令，這種速度超過美國歷史上所有非戰時總統。其中有些命令明顯違反現行法律甚至憲法，例如取消生在美國就有的公民權、只承認兩種性別、聯邦雇員變得更容易解雇、以及終止軍中多元平等包容的政策。雖然這些行政命令和所謂「二○二五計畫」文件中的許多建議很相似，但他們背後的準備工作，如適法性與可行性分析，卻明顯草率不足。如此馬虎行事似乎意味著，川普團隊並沒有打算讓所有行政命令都能經得起司法挑戰，只是利用這些行政命令來探索和測試當前立法和司法部門節制總統權力的可能界線所在。

政治領域的DoS攻擊還具有麻痺鈍化批評的功能。以前社會對政治人物的言行品格能力都有相當的期待和檢驗，川普出山後打破了許多規範與禁忌。這次川普團隊的內閣人選提名策略，也是以一批極具爭議性的閣員人選打前鋒，先讓輿論界目不暇給、一陣驚疑；既而推出另一批相對夠格的名單，消弭波瀾、形塑平常印象；最後再逐步清理戰場，將個別阻力一一排除。結果是，除了第一位司法部長人選中箭落馬，其他提名人最後都安然過關。這個發展顯示美國社會對川普性格與能力缺陷的容忍現已擴及他的內閣成員，但也成了美國政府治理品質將逐漸惡化的先兆。

為了從立法院的劣勢反敗為勝，台灣的執政黨也採用DoS攻擊的手段，先是行政院提出覆議，然後告上憲法法庭，現在則發起大規模罷免，牽制反對黨，實質癱瘓立法院的監督。罷免這一招頗為「創新」，因為世界上從來沒有任何國家的執政黨，包括那些選舉獨裁或專制國家，膽敢或好意思嘗試這種大開民主倒車、戕害民主根基的手段，只是為了在敗選後奪回國會控制權。

更惡劣的是，為了累積相罵本、在公共輿論得分，以促成罷免，政府機關竟故意編造無中生有的謊言，如因經費不足取消手語翻譯或停止疫苗採購，以及將凍結預算汙名為刪除預算等。這些層出不窮的謊言以前只有社群媒體上的狂熱分子或網軍側翼才敢捏造，如今竟然堂而皇之地出現於正式公文書。政府官員如此赤裸裸地黨派化與政治化，直至一年以前都還是難以想像的禁忌，而今卻演變成不惜玉石俱焚、公然撕裂台灣癱瘓社會的狙擊。

（作者為清華大學合聘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