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冲／零散協議 小兵或可建奇功

如果取巧，大可將國際經貿上的Mini-deals直譯為迷你協議，不過想起物資缺乏年代，無力負擔整包菸，只能買「零菸」「散菸」的窮酸回憶，姑且將Mini-deals翻譯成零散協議，一方面憶苦思甜，也記取而今無法簽署自貿協議，只好動動Mini-deals腦筋的委屈。

本世紀初，台灣忍辱負重擠入ＷＴＯ（世貿組織），打算以會員身分，援引「最惠國待遇」條款，乘多哈回合（新貿易規則）順風車，在國際舞台大展身手，沒想到上世紀末ＷＴＯ會員開始流行自貿協議（包括ＦＴＡ、ＲＴＡ等），加上多哈回合於二○○三觸礁延宕迄今，受困於外交形勢的中華民國，始終簽不到像樣的ＦＴＡ，只能坐看其他國家締結多邊或雙邊的ＦＴＡ，並以平均每年十四個的速度成長。

直至二○○八之後，兩岸關係稍緩，不僅雙方有對等無白手套的金融ＭＯＵ，又可以推出ＥＣＦＡ（經濟架構協議），連帶影響其他無邦交國也願意試探、談判自貿協議。原本經貿基礎不錯的夥伴，基於需要，很快就見成果，單是二○一三下半年就有台紐、台星貿易協定達陣，完成簽署，據了解還有其他三國也完成初步程序，正要邁步。惜因發生太陽花事件，海峽兩岸經貿磋商受挫，波及其他正在洽商中的案件，也隨之停擺。雙邊的不成，多邊的協議人多嘴雜，當然更為複雜。簡單言之，十年來在自貿協議戰場，我們是交了白卷！

自貿列車，經台北站不停，但不妨礙繼續停靠其他國家，依據世貿組織的統計，各國已簽署並已通報ＷＴＯ的自貿協議，累計多達三六九個，不過除因應英國脫歐補簽者外，近數年全球新簽的ＦＴＡ銳減，二○二三、二○二四均僅有三個，談判老兵也是Why Politician Lie about Trade的作者Grozoubinski解釋：該簽的都簽了！尤其是澳洲、歐盟、中國、印度等國，在過去五年至少各貢獻三個自貿協議，不論從經驗累積，或是從實際效益言，都令人稱羨。

根據報載行政院經貿辦公室之前的說法，目前國際不流行聚焦關稅的ＦＴＡ，美國也不談關稅減讓的ＦＴＡ，此種說法不能說錯，也不能說對。過去二十五年，全世界簽了三百個不同的ＦＴＡ，誠如Claussen教授所說：There's not much juice left to squeeze，但別人不需要，不表示台灣也不需要。觀察近十年的國際經貿談判，已漸走向特色化、客製化，而且不在意華麗的ＦＴＡ名稱，也不在意是否有ＷＴＯ的地位，常見的ＭＲＡ（相互承認約定）就是一例。歐盟去年十一月名為The Art of Mini-Deals的研究報告，就顯示國際間善用零散協議，處理貿易夥伴間急需減少成本或繁文縟節的事項。十年來歐盟已採用二千個以上的零散協議，取代或補充自貿協議；美國也與一三○貿易對手國，簽訂一二○○個零散協議，迅速解決廠商問題，也規避國會的干預。

美國與歐盟間節能標章互通約定，是個Mini-Deal，日本解決健康產品在數位時代資訊保護問題，靠的也是Mini-Deal，美國友岸外包政策下、我方望眼欲穿的ＩＰＥＦ講白了，還是個零散協議；名稱極為壯觀的台美廿一世紀貿易倡議，實質上也是零散協議。零散協議並不丟臉，不是說，管他黑貓白貓，能抓老鼠就是好貓。

拉拉雜雜，對辛苦的「務實經貿工作者」，現階段有三點懇切建言：

一、由國際經貿發展形勢看，雙邊自貿協議（含各種ＲＴＡ）已無可能。

二、由兩岸關係當前情勢看，需共識決的多邊自貿協議也會白忙一場。

三、盱衡情勢，搶攻Mini-Deals最務實，由經貿單位盤點各領域、各品項所需貿易上的協助，依優先次序，分別洽貿易夥伴，簽署零散的經貿協議（不在乎名稱、形式，只求實效）。

最後，不妨讀讀歐盟的The Art of Mini-Deals，談判時，大可熟讀川普的The Art of the Deal！（作者為財團法人新世代金融基金會董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