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華／人心最難拔除的一根雜草

他是查理．蒙格。與巴菲特共同經營波克夏．海瑟威。巴菲特曾自嘲：「這家公司是照蒙格的設計圖蓋的，我只是承包商而已。」

一位朋友有機會訪問蒙格，問我想不想問蒙格什麼問題。當然！我把蒙格的書《窮查理的普通常識》再看一遍。書中他反覆講的觀念是：碰到好機會就大賭一把，沒有好機會時按兵不動。於是我問：按兵不動時，可以做什麼，增加碰到好機會的機率，和看出好機會的能力？一個月後，朋友說，蒙格的回答是：「你可以邊打乒乓球邊等。小心不要掉入嫉妒和怨恨的陷阱。」

打乒乓當然只是個比喻。巴菲特曾多次在股東會上和比爾蓋茲打乒乓。蒙格沒說等待時可以做什麼，但說了等待時不要做什麼。等待時容易胡思亂想，心魔亂舞。在所有的心魔中，他點出嫉妒和怨恨。

我沒機會追問，只好回去再看他的書。蒙格在書中提到十八世紀英國文學家山繆爾．強森對嫉妒的看法。強森的名言是：「嫉妒是人心最難拔除的一根雜草。」

人性弱點很多，我好奇蒙格為什麼持續關注這兩點。他的人生應該也有過嫉妒和怨恨。廿九歲離婚。卅歲時年僅八歲的兒子得了血癌，隔年過世。財務和心靈，雙重破產。然後他的人生翻轉了。卅二歲再婚。卅五歲認識巴菲特。人生是會翻轉的，這是放下嫉妒和怨恨最好的理由。

但既是「雜草」，光靠信念很難根除，蒙格書中提到十九世紀英國首相迪斯雷利的做法。迪斯雷利有很多怨恨，但學會不親手復仇。他把敵人的名字寫下來放在抽屜。三不五時，打開來看看那些名字。逐漸發現世事和時勢已整垮這些敵人，他兵不血刃，暗自竊喜。這種精神勝利法，雖不高尚，但比較健康。

不過在二○二二年，精神勝利法也很難。山繆爾．強森沒機會看到，今日的社群媒體，已讓嫉妒這根「雜草」，變成一整座山。迪斯雷利也沒機會看到，疫情讓財富分配愈來愈不均，寫下名字也難熄眾人之怒。

我無法把蒙格的建議跟卅歲、處於低潮的朋友分享，那聽起來像唱高調。我只能幫助他們把嫉妒和怨恨變成一股能量，像蒙格一樣翻轉人生。畢竟連巴菲特自己都說：「驅動世界運轉的不是貪婪，而是嫉妒。」

而我希望我年紀較大的朋友，能活到跟蒙格一樣的年紀，到時還能愉快地打乒乓。

（作者是網路媒體《創新拿鐵》創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