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人文聯合講座／橫衝直撞的網路公審與起底

近日在社群媒體流傳的「捷運飛腿事件」影音，引發網友熱議及肉搜，其同溫激化的數位評論，以及同仇敵愾的網路起底，著實令人感到相當不安。

在這起事件中，坐在優先席的長髮青年，被白髮老婦持續以提袋拍打要求讓座，該青年先是隱忍不發，但終究耐不住性子，請旁人代為保管手提物件以備反擊。當老婦再次以提袋拍打時，長髮青年先輕輕一腳踢開，接著以重重一腳將老婦踢飛，所幸恰被對面的年輕人接在座位上。

支持長髮青年行為的網友認為：「一堆位置，老人根本故意找碴」、「影片中錄到阿嬤攻擊他兩次，在開錄前『一定』也有好幾次，他已經很有耐心」、「阿婆誤以為對方是女生才動手，擺明挑弱的找麻煩，活該踢到鐵板」、「有的人真的要人家以惡制惡」、「這不是攻擊行為，而是在幫阿嬤找位子」、「正義的一腿，踢出全台灣人的一口怨氣」、「優雅的踢人，值得一再欣賞」、「阿婆以為是博愛座，結果是猗窩座」（猗窩座乃「鬼滅之刃」的武痴，喜歡與強者交戰，並且厭惡弱者）。

批評長髮青年行為的人則認為：「年輕人居然站起來用腳踢人猛力攻擊」、「年輕人飛踢的力道難道沒有防衛過當之虞？」「那一踢不成比例，也許老婦心理有問題或怎麼樣，沒必要和她硬幹」、「不應該踢人，人性都泯滅了」、「既然有別的位子空著，那為什麼踢人男偏要坐優先席？」

捷運飛腿事件的網路公審，反映了部分網民心聲，但公平正義真的能在眾口鑠金下得到伸張嗎？實際上，大家看到的往往是來自發聲小眾（vocal minority）的意見，其言論常因同溫效應而更加激化；另一方面，沉默大眾 （silent majority）的心聲，往往因忙碌、冷漠、擔憂留下紀錄，或畏懼慘遭「炎上」而未能及時展現。

更令人憂心的是無孔不入的網路肉搜行動，「阿婆是捷運上罵人的常客」、「領取會議便當與茶點的首席頭號人物」、「糾纏主講人的功力更是一流」、「因竊盜罪遭到判刑」、「剛剛在大同區超商鬧事，已經被逮捕」、「不是老人變壞，而是壞人變老！」「想問那些幫老人說話的『聖母』們有什麼要說的」、「惡名昭彰風評不好踢到鐵板，解氣！」

駭人的肉搜資訊或未經證實，或牽涉個資，大家必須審慎以對，不能嗜血成性以免誤傷無辜。筆者常想，社群網路的作用有如顯微鏡，人事物的好壞常被無限上綱擴大檢視；有時又像潛望鏡，讓看戲的網友躲在角落吃瓜叫好；更多時候就像偏光鏡，藉由消除反光，讓偏好的色彩更加鮮艷。

話說回來，優先席的設定原則，乃是將較為方便上下車的位置保留給最需要的人。縱然優先席人人可坐，但當更需要的人出現時，理應予以尊重及禮讓；而當車廂滿載時，期許每個座位都是博愛座，而非「搏鬥座」。

（作者為台大資工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