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公共知識分子的最高學府

「管爺」卸任了，最高學府校長正式換人。新人新氣象？但願如此。

一九七八年十月，我剛進台大。那時正值增額中央民代選舉緊鑼密鼓之際，對我來說，校門口前的黨外宣傳車廣播意味的是新鮮與困惑。到了年底，卡特政府宣布斷交，選戰戛然而止。校園內卻沒有肅殺氣氛，椰林大道兩旁海報板上還是布滿自由主義學者（「四大寇」）的演講訊息。會場人滿為患，李鴻禧的憲法課尤其如此。階梯教室裡擠得水洩不通，旁聽生太多了。他說：「你們不是最認真聽課的。在座之中有位先生才是，我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指的是某位情治人員。「大師們」知道「基本國策」是底線，但還是會擦邊球，聽眾大呼過癮。學生們把這類言論奉為啟蒙聖經，國民黨知青分部的黨員同學則被目為黨棍。

撫今追昔，台大校園內已聽不到批判民進黨政府的聲音。儘管拾（美國）人牙慧，當年的「大師們」好歹算是公共知識分子：為自己確信的公益挺身疾呼，即使明知可能招來不測。他們不止對校園學生，也對社會大眾發聲。這需要道德勇氣，然而風險其實不高，因為統治當局願意容忍。

對這句話嗤之以鼻的人應該捫心自問：台大現有專任教師兩千多，你聽過幾位在各類媒體上發言批判當道？民進黨揄揚日本殖民建設，歷史系有人撻伐這一媚日史觀？語文教育走到去中國化的死胡同，中文系裡誰出來講話？沒有英美殖民地背景卻硬搞「雙語國家」，外文系沒人看出這是癡人說夢？蔡政府總攬五權，仗著立院多數席次為所欲為，法律、政治系所竟無人鳴鼓而攻？新冠疫情導致上萬人死亡，儘管官方防疫政策引發爭議不斷，又有幾位醫學院專家公開質疑？

孔子說：「苛政猛於虎。」台灣經驗卻顯示：假民主猛於真威權！當習大大策動刪除國家主席不得三任的修憲案時，近三千名人大代表無一反對。在這樣的極權氣氛下，北大與清大依舊還是有教授觸逆鱗，因敢言而被解聘。關心台大的人應該憂心忡忡，當老師對統治者一致選擇噤聲時，學生如何培養尊重言論自由的氣度？前行政院長江宜樺在二○一八年不過回母校演講，就遭學生層層包圍四十五分鐘！校方或教授們無一譴責這一流氓行徑！「綠衛兵」就是台大的「革委會」，不同於紅衛兵的卻是：他們不殺人放火，能成功打造寒蟬效應的奧秘，是那些在外以耀眼光環現身的名師全都俯首稱臣。鄉愿，德之賊也！國民黨黨棍做不來的，綠衛兵辦到了！

冰凍三尺，台大這種一面倒向民進黨的生態始自李登輝時代。如今積重難返，校長卻不能視若無睹，他至少可以擦邊球，呼籲師生認清最高學府的社會責任，帶頭當公共知識分子，不計個人毀譽！這話說得容易，回顧歷屆台大校長，達到這標準的也只有第一位。「所謂大學者，非謂有大樓之謂也，有大師之謂也。」梅貽琦的這句名言其實可以改寫為：大學者，非謂有好看國際排名之謂也，有公共知識分子之謂也。一言堂的大學沒有精神與靈魂，只是一代又一代菁英學子的洗腦中心。新春伊始，我馨香禱祝，希望台大能跟威權時代一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