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縱論／青蛙怎麼煮熟的？

我認為是過慮了，審判獨立在法律專業圈是無可置疑的誡命，我對許院長的了解也不相信會有任何疑慮，如果真有法官要投其所好，大概也不是因為其發言才受影響。甚至在這個場合點到為止表達內心的政治疑慮，我都覺得無可厚非，比較大的問題，反而是他難得公開的政治「心證」，讓人有點跟不上，會不會對法律人的思維邏輯都產生懷疑。

溫水煮青蛙的起源與寓意並不難懂，把這樣的警示用在台海軍演上，好像還真少見。導彈和軍機的飛越，怎麼說都已經是滾水了，有人怕有人不怕，則是另一個問題。警示如果只為加強全民國防意識，倒也可理解，但又從審判獨立談到地獄，升斗小民面對戰爭的威脅想的已是「廢墟還是苟活」的終極選擇，怎麼又三句不離本行的回到審判獨立這樣的「小事」，法律人都是這樣分析事情的？

在之前國民黨執政的那八年，才是溫水煮青蛙理論的全盛期，沒有軍演，外交休兵，兩岸人民大量通商互訪，所謂「台灣最美麗的風景在人」的讚譽，是那段時間的日常。雖然絕大多數台灣人並不因此願意接受大陸的社會主義體制，但這才具備了煮青蛙理論的基本條件。我在本專欄也提過這樣的可能性，僅憑體量的優勢，誰敢說大陸的笑臉一定煮不熟天真的台灣。但放大來看，捲進全世界自由市場漩渦中的大陸，誰又知道會不會是更早煮熟的青蛙？所以，讓體制自己去較量優劣，好像也言之成理。

實際的發展卻是，這個社會科學的理論在兩岸都沒有得到印證，但其規範性的內涵，確實已經成功的改變了兩岸關係。台灣這邊要歸功於民進黨的煮青蛙文宣（「出賣台灣」），夾帶不太經得起分析的「天然獨」理論，在兩岸服貿協議的引子下，挑動了一群迄今都還沒搞懂協議內容是啥的大學生霸占國會，加上國民黨沒有掌握民主法治分際的能力，就一步步的走向「抗中保台」的新階段。大陸那邊則因美國的現實主義政治學家，發現這隻大青蛙還沒煮熟，美國的領導地位已不保，在這種氛圍下意外選出了「讓美國再次偉大」的川普總統，一連串制裁的滾水澆下，打熬不住的大青蛙真的就現出了大蛤蟆的原形。

有點像科學方法論巨擘卡爾波普在《歷史主義貧乏》一書中談到的奥迪帕思效應，溫水沒有煮熟青蛙，反而是對溫水的恐懼改變了青蛙的行為。在台灣的抗中保台和美國的再次偉大夾擊之下，台海很快的變成一汪滾水，台灣人民才突然發現，原來政府期待我們的遠不只是保持頭腦的清醒，而是立刻進入枕戈待旦，而且突然冒出很多興奮的黑熊勇士，和海岸布雷的計畫。其實誰也不知道溫水最終會不會變成滾水，我們自己就先把水煮開了。

我不想繼續冒充政治學家，還是回到憲法的本行，畢竟現代憲政主義的第一課就是：所有政策必須從憲法的基本原則出發。我最近已一再請大家打開憲法增修條文，讀讀國、民兩黨七次共同修憲建立的國家定位，只要回到這個明確的出發點，也許我們就可找到較有效避戰的支點。簡言之，已經存在了一一一年的中華民國就是中國，只是統治範圍已縮小到「自由地區」。所以抗中不可能成立，就和沒有人能舉起自己的力學原理一樣。這個單純保護自由民主憲政體制而無關獨立的立場，對於所有主張一個中國的國際友人，和主張中國人不打中國人的絕大多數大陸人民，都是反對武統的穩定支點。那些一心把台灣烏克蘭化的戰士，我建議他們就直接去基輔報到吧。（作者為政治大學講座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