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報社論／根治國土之癌，政府豈能束手無策

橋頭地檢署偵辦高雄市大樹區統嶺段山坡地遭濫挖、傾倒廢土，查出高雄地檢署前檢察官陳正達及警友會站長黃文宏涉案，法院裁准將兩人收押禁見，除佐證這條以犧牲國土為代價牟取暴利的「黑金產業鏈」確實存在，也說明政策失靈肇致的國土危機，已到必須全面檢討翻新之時。

從台南學甲爐碴案、魚塭填埋廢棄物、彰化等農地底渣爭議，到最近先是高雄馬頭山遭棄置大量廢棄物，繼而大樹區和山光電場被濫墾成光禿禿一片，接著八月又傳出美濃區農地遭盜採砂石，形成「美濃大峽谷」；九月再傳大樹區統嶺段僅零點二公頃山林，竟遭回填堆疊一萬四千立方公尺的廢棄物。而且在美濃大峽谷效應下，剩餘土石無人敢收，導致工程與建案停擺，高雄市區工地也傳出被建築廢棄物堆成二層樓高的小山坡。

高雄國土屢遭浩劫，逼得市長陳其邁連表震怒。尤其美濃大峽谷案，傳出地主部分由與藍營相關的民代和家屬操盤，盜採土石、回填廢棄物部分則由與綠營相關的地方樁腳負責；陳其邁表示，這是新型態集團犯罪，但不管幕後主嫌是藍是綠一定嚴辦到底。

期許檢調追查源頭，徹底瓦解共犯結構，這不只是陳其邁的呼籲，更是全民的期望。不過陳其邁稱是「新型態的集團犯罪」卻是大謬，因為這條黑金產業鏈已存在多年。

早在三、四十年前，政府進行多條快速道路新建工程等重大公共建設時，即已出現這種「一方土地、多層扒皮」的手法。有心人士知悉規畫方案後，先在沿線用人頭大肆承租農林地，接著刮賣上層優質壤土，再深挖掘取砂石盜賣；回填時更是賺足黑心錢，最底層往往回埋有毒棄土，其上才是建築廢料，最後再埋鋪爐碴等廢棄物。近年有些更在回填後再申請光電場。整個從挖到填的黑金產業鏈形成完美閉環，層層都是暴利，代價卻是一塊塊殘破的國土。

換言之，犯罪模式不新，只是共犯集團不同，政府則是輕罰了事或乾脆裝睡。從十二年前齊柏林的「看見台灣」，到去年底聯合報系「陽光行動」專題報導，民間示警「國在山河廢」之聲不絕，卻喚不醒政府，遑論拿出有效方案，徹底根治國土之癌！

就以法規為例，相關的水土保持法、廢棄物清理法、土石採取法等，從分類、追蹤、查緝、處罰、刑責到善後整治，俱有規定；從執行面來看，內政部也早用上衛星監測國土，一旦發現大面積挖掘、填埋就通知地方追查；七月更下令相關機具必須裝設ＧＰＳ即時追蹤。問題是，政府事權無法統一，究責也未能真正溯源找到幕後藏鏡金主。此外，政府面對業者大量棄倒需求，卻遲未解決資源回收廠處理量能不足、成本太高，合法掩埋場址難覓難設等問題，以致無法根除「不如亂倒」的巨大利益誘因。

最近環境部正著手修法，大幅提高非法棄置廢棄物刑責，並預防嫌犯脫產逃避清除責任；陳其邁也呼籲中央修法，將土石採取法與區域計畫法納入刑事處罰，並加重罰則；立委更搶著表態提案修法。但如果只抓人頭，依舊無嚇阻力及復元能力；更可能如馬頭山私有地廢棄物迄今未除一般，產生高市府要地主負責，地主卻喊冤反批政府不查源頭的羅生門。

中央部會、地方政府多頭馬車卻束手無策，正是國土之癌蔓生的病根。該是朝野、業者，甚至環保團體，共思根治療法的時刻了。只修法嚴查重罰，卻傷不到幕後金主，更無疏解廢棄物良方，可以想見必然仍有人前仆後繼做這「殺頭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