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報社論/獵殺狒狒:混亂的指揮與對生命漠然

六福村29日夜間突發布聲明,承認脫逃的狒狒的確是六福村所有,將召開記者會說明。記者巫鴻瑋/翻攝
六福村29日夜間突發布聲明,承認脫逃的狒狒的確是六福村所有,將召開記者會說明。記者巫鴻瑋/翻攝

一隻東非狒狒,不知從何而來,也不知因何而死。瀕死前,白目官員輪番合照,炫耀功績;在輿論撻伐下,一夜後,變成官員一字排開,對狒狒遺體鞠躬、默哀,要牠一路好走。自以為「立功」的獵人,其實是奪命殺手,卻說不出是聽了誰的指令開槍。前倨後恭的轉變,揭露台灣仍是保育荒漠,指揮體系紊亂,主責官員毫無專業,對生命始終漠然。

在台灣大街遊走十多天的異國狒狒,從未傷過任何人;但政府的獵捕行動,卻以令人錯愕的奪命槍殺作收。十幾公斤的狒狒,不過是一隻普通家犬大小,連日來卻被渲染成凶猛野獸。官員則大張旗鼓成立「抓狒戰情室」,將追捕英姿昭告天下,卻不管狒狒死活,這才是民眾深感憤怒的主因。直到群情激憤,桃園市長張善政才接受官員辭職,並強調「善待動物、尊重生命,必須是我們追求的價值」,卻已難彌補遺憾。

整個獵捕作業的指揮系統,混亂脫序到難以想像。依地域管轄區分,表面上負責指揮的是桃園市農業局;實際上,新竹縣農業局也接獲通知待命,而疑與狒狒逃脫有關的六福村動物園也派人參加。更意外的是,還有「第四組人」,是專門從事外來種埃及聖鹮移除工作的「獵人」;正是這名未經合法授權的獵人,以實彈奪走狒狒的性命。

試想,四組互不隸屬人馬群聚現場,彼此甚至不知道對方的存在,也不知道對方的行動目的;如此一群烏合之眾,怎麼可能不出事?也因此,未獲授權在場的六福村的獸醫連發三槍麻醉槍皆未中,一旁的獵人以為他是農業局人員,要求授權開槍,即以實彈射出致命的一槍。事後獵人才知,此人是六福村獸醫,他有何資格授權?更扯的是,桃園農業局人員隨後進入,竟不知狒狒已經中槍,又補了麻醉槍將之擒獲入網,然後便輪番上陣擺拍。作秀之間,竟無人告訴官員狒狒已中槍。

理應守護保育類動物的官員,第一時間不檢查狒狒的生命跡象,竟手比V字與落網狒狒合照,「拍一張給我女兒看」。「保育」二字,在專委眼裡算什麼?俟發現中槍的狒狒已經殞命,桃竹兩縣官員隨即開演「推手」戲碼:桃市說不是我殺的;竹縣說只是要獵人「待命」,沒要他開槍。原本要送往台北動物園的狒狒,更中途被攔胡送到六福村,然後「牠就死了」。

這隻狒狒究竟是從哪裡脫逃,至今仍是個謎。桃園市府稱「桃園市有人登記合法飼養狒狒」,但林務局無此資料;六福村動物園登記有案的狒狒為一五五隻,清點完卻「多一隻」。六福村否認這隻狒狒是其園中逃逸,卻積極參與圍捕,又示意獵人開槍,還搶走垂危的狒狒。這些都疑點難消。 (【更新】六福村29日深夜發布聲明「遭擊斃的狒狒來自園內」 將召開記者會說明

野生動物上了台灣大街,多半沒有好下場。九年前河馬「阿河」從貨櫃車摔落,倒臥大街;接著吊車鐵鍊斷裂再重摔,奄奄一息。最後飼主把牠扔進漁池說是「水療」,受盡折磨,回天乏術。「阿河輓歌」道盡台灣的「保育」只是紙上口號。九年後,無名狒狒仍是相同命運:混亂龐雜的指揮體系、缺乏專業的捕捉行動與計畫,任由一個以獵殺為業的獵人射殺,再上演官員撇清記。

台灣進口及走私的動物日益繁多,若連狒狒都是一筆糊塗帳,其他動物可想而知。地方農政單位對此往往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出了事便選擇性緘默。也難怪,「暗殺狒狒」的陰謀論在網路甚囂塵上。這隻短暫自由的狒狒,以莫名的死亡作結;牠的故事,真切描繪了官員對保育類野生動物的無知與漠然。

六福村 狒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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