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點滴】古家榕／單月二十五號

時至今日，仍會期待單月二十五號。總是喜孜孜地宣布：「到那時，我就是大富翁啦！」儘管心下明白，這輩子與富翁最近的距離，約莫就是玩桌遊之時。

統一發票開獎日，是家中兩月一度的大事。只見母子三人總動員，女兒整理發票、媽媽對發票、兒子負責丟發票，井然有序的動線，恍若當代的客廳即工廠。對獎時最扼腕的，莫過於尾數相差一碼──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槓龜就罷了，還徒增「恨不相逢結帳時」的惆悵。然而，卻也是這冥冥中的擦身，使人益發服膺於無形的命運，承認有些事，終究難以個人意志轉移。只能說發票對久了，連無神論者都生出信仰。

偶爾對到半途，也會想起兒時路過浴室，瞧見老爸坐在馬桶上，手裡一疊發票盯著膝間報紙，嘴裡嘀咕著：「唉呀，這張又沒ㄓㄨㄥˋ！」如今想來，選在這時候對獎，除了打發如廁時光，也是借力「黃金滿缽」的東風。只是在孩子眼中，窩在臭烘烘的廁所，為了判斷發票「重不重」，實在太過荒謬──畢竟紙張這般輕薄，無須老爸確認，光看都知道「不重」啊！

直到長大，總算在「君子不中則唉唷喂」的哀嘆間，體會老爸當年抑揚頓挫的眉眼。幸好，在中與不中之間，對發票一事，始終夾著另一層快樂：「這張是專程去動物園吃的摩斯。」、「這張是跟阿祖出遊買的果汁。」、「這張是太平山蹦蹦車的車票。」每張發票所承載的，不僅有致富前景，亦是美好過往。即使最終失之東隅，每當我們瞇起眼，檢視上頭的消費項目，一張張發票頓時化為相本，供人翻閱舊時光。而在那一刻，中獎與否，似乎也不是太重要了。

近年來，隨著電子支付盛行，發票多半存入載具，只須等開獎當天，點開App一翻兩瞪眼，幾秒內便可見真章。少數的紙本發票，則透過軟體的「快速對獎」功能，一張張末三碼輸進去，孩子讀尾數、媽媽按號碼，彷彿無情的對獎機器，不復過往「悠然見六獎」的愉快。可換個角度，少了些發票，也少了些垃圾，不但對環境友善，更省去收拾的負擔。至少每回對獎結束，再不用面對滿坑滿谷的殘骸了。

那晚兒子用餐時，倏地眼睛發亮對我說：「媽媽，九月了，我們又可以對發票了！」我想，無論形式如何變化，只要獎金還在，中獎的快樂便是永恆的。

是以時至今日，我們仍在期待單月二十五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