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行動／遠離「漂綠」：永續揭露A到A+／「杜絕漂綠」 別被企業口號騙了

今年起，全台所有上市櫃公司都要繳交永續報告書，並且建立永續內控制度。幾年前，大家會說，No ESG,No Money，如今更多人體會到，No Money,No ESG；更令人不安的是，近年國際兩大會計師事務所資誠（PwC）與安永（EY）的ESG調查報告中，都表達了全球投資人對「漂綠」的疑慮。

資誠在《2023年全球投資人調查報告》提到，94%的投資人認為企業永續報告含有「未經證實的聲明」；安永則在《2024年機構投資者調查》發現，約85%的投資者說，漂綠是一個日益嚴重的問題。在台灣，從政府要求企業撰寫報告書迄今，已經十年了，隨著ESG道路愈走愈深入，若不同步排除漂綠，只會愈走愈心虛。

願景很美好 成果待檢驗

「目前的永續報告書，不容易看出有沒有漂綠，」台灣法治會計學會理事長、東吳會計學系教授李坤璋直言，台灣很多永續報告書編得「很表象」，因為嚴格的GRI標準若要一次到位，成本太高，很多上市櫃公司都是先對外宣示「要做什麼願景」，但實際上做了多少，報告書上不容易看出來。

以碳資訊揭露來說，完整內容應該包括碳盤查、認證與減量措施等，但多數公司只做到前端的盤查、認證，至於後面的減碳措施，就不太敢提。李坤璋認為，報告書沒談減碳，這樣的揭露就顯得很淺薄。

一位經常從事「確信」查核的會計師也提到，實務上看過有公司為了取得ISO的查驗證，必須要做溫室氣體範疇三的盤查，但是供應鏈的上下游碳排資訊很不容易取得，該公司就先以員工通勤的碳排資訊充數，雖然合乎規定，但是對讀報告書的利害關係人來說，仍然搞不清產品的碳足跡到底是多少。

資誠永續發展服務公司董事長李宜樺表示，永續報告書怎麼編，往往取決於一家公司的態度跟想法；某些企業因為還不熟悉永續議題或是資源有限，在編報告書時，只能先以符合法令最低要求為目標。

安永聯合會計師事務所氣候變遷、永續發展與ESG諮詢服務負責人曾于哲也提到，早年看台灣企業的永續報告書，總是形容詞一堆，「我們是一家如何如何的公司」，但實際上，利害關係人要看到的是「行動」。

曾于哲表示，未來，隨著IFRS S1／S2永續揭露準則上路，企業必須清楚揭示ESG行動對財務影響，包含正面及負面財務衝擊。若沒有實際投入資源與行動，屆時誰有行動、誰是呼口號，很快會現形。

指標藏玄機 查驗有難度

另一個問題也在於，現在有愈來愈多的報告書是經過第三方獨立機構「確信」。很多人以為有「確信」，就代表整本報告書正確無誤，實則不然。從會計師出具的報告來看，可分「有限確信」與「合理確信」；以範圍來看，全台僅有少數業者針對整本報告書做確信，大多數仍是選取部分指標做確信，讀者不清楚這些差別，也容易被誤導。

紀凱峰律師事務所主持律師紀凱峰表示，「有限確信」不保證公司的永續報告書100%正確，只能說這本報告書沒有重大違反編製準則。

李坤璋也說，永續報告書複雜且專業，一般民眾無法靠自身閱讀就能完全理解，必須依賴專業機構的查驗證做為判斷依據，「在台灣，有做確信的報告，95%都是有限確信；如果民眾不理解有限確信的意思，也代表中介機構無法彌補民眾的專業不足。」

實務上，也發生過有查驗證人員被請到中國大陸確認風機數量，以便業者後續申請碳權。這位查驗證人員說，他坐在車上數風機，數著數著卻發現「景色有點熟悉」，這才驚覺自己是被載著原地打轉，重複計算了不少風機。

規範太模糊 難有嚇阻力

既然永續報告書寫的未必是真的，那麼想指控業者「漂綠」，有法令依據嗎？答案很模糊。

目前有關企業永續報告書的編製規定，主要是依據證交所跟櫃買中心訂的永續報告書作業辦法而來；至於防漂綠的規範，雖有金管會訂定的金融機構防漂綠參考指引，以及環境部訂定的企業宣告碳中和指引，但不論哪一個，都不是法令。

紀凱峰表示，永續作業辦法及防漂綠指引，均未獲得法律層級的證交法明確授權，若要以證交法的財報不實或財務業務文件不實的民刑事責任，來規範或處罰企業的故意「漂綠」行為，可能會產生違反法律授權明確性的爭議；若是要以消保法的廣告不實來規範企業漂綠，嚇阻力道更是有限。

看來台灣下個十年的永續揭露道路，要盡快要朝防止漂綠來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