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外交的反傳統震驚世界

【撰文／何清漣】

川普2.0外交與1.0時期大不相同，這種不同，不僅是技巧上的不同，而是理念的不同。概言之，就是反二戰以來的美國外交政策傳統，終結軟實力策略，改用「利益外交」（Money Talks）。看到這裡，讀者且莫認為本文意在褒貶，本文只闡述相關事實，如何認識這一重大變化，並做出公允的評斷，估計大概在一年之後。

2025年：美國軟實力的終結之年

大約從1970年代（越戰結束之後）開始的長達50多年的時間裡，美國影響世界的力量主要依靠「軟實力」。「軟實力」一詞由哈佛大學教授約瑟夫‧奈伊（Joseph Nye）在1985年首次使用，其涵義如下：一國的「軟實力」指影響他國追承受自己的價值觀力量，源於經濟和文化影響力，而不是脅迫或軍事力量。全球化開始後，軟實力被定位為以民主、憲政、法治、人權為核心的普世價值。歐巴馬-拜登政府時期，在外交層面推崇LGBTQI+（多元性別族群：Lesbian女同性戀者，Gay男同性戀者，Bisexual雙性戀者，Transgender跨性別者，Queer拒絕接受傳統性別二分法的酷兒，Intersex雙性人，+表示其他更多自我認同可能）、BLM（Black Lives Matter，黑命貴，又譯黑人的命也是命）、女權主義，綠色環保理念，並將這當作美國的「軟實力」，堅持召開了兩次民主峰會（2021年12月、2023年3月），每次都邀請100多個國家參加，目標是建立「民主經濟體」。這當然成了掛在牆上的瓠瓜，中看不中用。

川普對民主黨的外交理念並不認同，1.0時期通過退群、停止資助顏色革命、禁穆令等表達出來，但未能改變美國的主流政治。直到今年一府兩院全由共和黨執政，川普這個總統算是實至名歸，做事無阻力，能夠徹底放棄傳統的「軟實力」外交──即通過美國政府資助的各種NGO（Non-Governmental Organization，非政府組織）在外國推動各種踐行進步主義價值觀行動，影響所在國人民，包括推動顏色革命，這事，川普採取資金斷流的方法達成，他通過授命馬斯克領導DOGE（Department of Government Efficiency，政府效率部）整頓裁減美國國際開發署（United States Agency for 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簡稱USAID，推行美國外交政策的機構）及關閉「顏色革命推手」美國國家民主基金會（National Endowment for Democracy，簡稱NED），部分關停《美國之音》（Voice of America，簡稱VOA）及《自由亞洲電台》（Radio Free Asia，簡稱RFA）。如果說當時的理由主要是針對前兩個機構的腐敗及花錢不當，今年5月中東之行的川普講話，則正式宣告了美國推行顏色革命的做法將自他這屆政府終結。

川普利中東之行宣告美國放棄「顏色革命」

川普5月13日在利雅德的講話，白宮以《川普總統在利雅德規劃中東繁榮未來之路》（In Riyadh, President Trump Charts the Course for a Prosperous Future in the Middle East）發表，要點是盛讚阿拉伯世界新一代領導人：「在我們眼前，新一代領導人正在超越過去古老的衝突和令人厭倦的分裂，打造一個由商業而非混亂定義的未來中東。」表明今後不再實施西方傳統的干涉：「這一偉大變革並非源自西方干涉主義者……他們向你們宣講如何生活或如何管理自己的事務。……最終，這些所謂的『國家建設者』破壞的國家遠比他們建立的國家多得多──而干涉主義者則干涉了他們自己都不了解的複雜社會。」

這段話的意思是美國今後不再試圖推動中東伊斯蘭世界的世俗化，也將放棄「西方傳統的干涉」，即美國民主黨政府特別熱衷的「顏色革命」；「干涉主義者」當然是指各種顏色革命活動的推動者。客觀地說，川普所批評的現象確實存在，遠的不說，「阿拉伯之春」顛覆了四個最世俗化的穆斯林國家，十多年過去，沒有一個國家的經濟與社會穩定恢復到這場席捲中東地區的顏色革命之前。

面對川普，世界正在痛苦地調整

在大選期間，川普因「美國優先」（America First）主張，被人解讀為「美國獨行」（America Alone），有人批評川普是「孤立主義者」，但事實上不是，川普正以前所未有的大膽（甚至可說時冒進）的姿態調整美國的外交政策，利益外交（Money Talks）則是交往原則，其中關稅戰成了他調整包括盟友在內的國際關係的重要槓桿。

這場「美國 vs. 75國」的關稅戰，從4月2日宣布「解放日關稅」以來，開局不利，川普想像並多次宣之於口的許多國家排隊等候「親我屁股」（Kiss My Ass，意指巴結某人）的情況並未出現，各國包括盟友都採用拖延方式拒絕按美國意旨簽約，美國國內對關稅戰的批評、擔憂成了媒體報導重心。在商界、農業州、中小企業主的壓力下，直到5月10日美中瑞士會談前夕，老盟友英國才在川普的要求下簽了一個意向性協定，讓美方覺得與中國會談前手中多了一張牌。

讓川普頗為掃興的是，美中瑞士協定雙方各降115%關稅，中國對美關稅為10%，美國對中國產品徵收30%，其中包括對中國芬太尼前期產品的懲罰性關稅20%。此協議剛被白宮宣布為「歷史性勝利」，中方又否定美國關於芬太尼的懲罰關稅，並表示美國不取消，中國保留對美的反制措施（非關稅性懲罰）。國際社會均認為中國勝了這一局，暗地準備效仿中國，絕不屈從美國的過分要求。

華府當然知道其他國家的想法。財長貝森特（Scott Bessent）在《美國全國廣播公司》（National Broadcasting Company，簡稱NBC）的「會晤新聞界」（Meet the Press）節目中指出，川普政府當前關注18個最重要的交易夥伴，如果這些國家不展現誠意，將被告知適用稅率。「這意味著他們沒有善意參與談判，因此他們將收到一封信，寫明稅率。我預期大家都會以善意來談判。」他再次強調，「我們的目標不是與中國脫鉤，而是開放市場，恢復平衡。我們將繼續以較低的關稅水準與中國開展貿易，尤其是在非戰略性商品領域。同時，我們致力於使醫藥、半導體和鋼鐵等關鍵行業回歸本土，以保護美國的國家安全利益。」

川普對美國傳統外交的顛覆，也有讓支持者與反對者一致叫好之處。著名左派網站《Axios》在〈拜登官員對川普在中東的違規舉動「感到敬畏」〉（Biden officials "awed" by Trump's rule-breaking Middle East moves）一文中列舉了拜登政府及歷任民主黨政府官員對川普5月中東之行的驚訝與稱讚。川普中東之行的主要行動是會見了一位美國官方認定為恐怖分子的領導人，宣布將解除對敘利亞的所有制裁，與胡塞武裝達成停火協定，並與哈馬斯達成人質協定，這兩項協定均不包括以色列。《Axios》記者戴夫‧勞勒（Dave Lawler）認為，這一系列大膽的外交政策舉措，甚至讓一些最嚴厲的批評者也感到震驚。接受採訪的拜登政府資深人士對川普的動機提出了質疑，但也勉強對他的大膽表示敬意。曾在三屆民主黨政府擔任高級職務（包括在歐巴馬總統和拜登總統任期內處理伊朗問題談判）的羅布‧馬利（Rob Malley）說道：「想到他憑藉如此強大的權力可能造成的破壞，很難不感到恐懼，同時又對他肆無忌憚地打破如此多有害禁忌的意願感到敬畏。」

川普的中東之行受到左媒和信仰自由神學者（主要觀點認為基督教、猶太教與伊斯蘭教這三個宗教是同一個上帝）的交口稱讚，他因此感謝參與報導的左媒，它們此刻不再是「假新聞」（Fake News）了。

本文最後做個小結：「實力外交」（Talk by Strength）是美國二戰以後的外交模式，冷戰結束之後開始全球化，Talk by Strength + Universal Values（普世價值，以人權、自由、民主、憲政、法治作為內涵）是美國作為世界領導者的外交模式，歐巴馬時期之後普世價值漸漸演變成LGBTQI+（多元性別族群）進步價值觀，Talk by Strength + LGBTQI成了美國民主黨政府的外交模式。

川普正在改變，英媒總結為Money Talks，是否成為Talk by Strength + Money Talks，且等明年再做總結，說不定到時再命名會更準確一些。但原點始終是Talk by Strength，那是美國外交的核心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