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長期投資像茶道？

【撰文／林茂昌】

多數人認為，投資是一件務實的事，講的是數字、趨勢與報酬率。但真正成功的長期投資，更像是一場逐步沉澱、細緻講究的過程。就好像日本茶道，把一杯普通的茶，轉化為一種關於時間、節奏與美學的生活體驗。

這樣的轉變，也許可以視為從「Type I fun」邁向「Type II fun」的過程：從即時享受的樂趣，走向一種讓人細細品味的收穫。

什麼是Type I與Type II Fun？

在心理學與戶外活動領域中，「Type I fun」指的是當下就得到快樂的活動，像是看一場精彩電影或喝下一杯冰涼汽水，立刻能感受到愉悅。而「Type II fun」則比較複雜，它指的是當下也許辛苦、緊張，甚至有點痛苦，但事後回顧卻津津有味的經歷，例如攀登高山、完成一場馬拉松。

筆者認為，在投資的世界裡，也可以套用同樣的分類，幫助我們理解不同的投資行為與心態。

Type I Fun：投資當下的快感

很多投資人把投資當成這樣的Type I fun：

．看到朋友說某一檔股票會漲，便衝進去買。

．每天追逐市場熱門題材，享受上漲帶來的快感。

．靠群組、新聞、社群媒體的資訊快速交易。

大家都知道頻繁短線交易的後果。這種行為有如喝飲料，很快讓人產生「我參與了，我賺到了」的即時感，卻也容易上癮、焦躁而缺乏安定。但一杯飲料，除了直接喝下去以外，還能怎樣呢？

茶道的啟示：把簡單變成深刻

我們如何把一個Type I fun的活動，轉化為Type II fun？這是筆者經常思索的問題。在一次茶道體驗中，意外發現傳統文化的智慧，深深折服。茶本是一種飲料，最基本的功能就是止渴、提神。但在古老東方，特別是日本，茶不再只是茶，而是演化出一整套的儀式──茶道。

茶道講究四字：「和、敬、清、寂」，並透過繁複的流程、空間布置、器物選擇、動作細節，讓喝茶這件事成為一種專注與美感交織的體驗。在門外漢看來，這些繁文縟節有些浪費時間，甚至讓人苦不堪言；但熱衷此道的人，卻從每一次泡茶中，獲得更深層的覺知與內在秩序。

妙的是，經過這番折騰，茶道就把喝茶從Type I fun變成了Type II fun──過程也許不輕鬆，但事後回味無窮，甚至願意再經歷一次。

投資的茶道化

如果我們把投資也「茶道化」，會是什麼樣子？首先，我們要放棄「投資就是賺快錢」的觀念，轉向一種更有紀律與質感的實踐方式。也就是說，投資也需要儀式與程序，更需要學習：

1.定期閱讀財報、產業報告：如同備茶、磨茶，重複卻紮實，是認識本質的必經之路。

2.建立買進或賣出的檢驗流程或檢核表：如同茶道的順序與結構，要一步一步地去檢視本益比、負債比率、企業獲利模式與護城河等。最好建立一個檢核表，避免只靠情緒決策。

3.撰寫投資日記：記錄自己的情緒、決策依據、錯誤反思，這也是成長蛻變的關鍵。

4.學會「不操作」的藝術：如同泡茶時等待水溫下降，投資也需等待時間給出回報。經過這道磨練與體會，大致上已經脫離Type I fun了。

複利：從快喝冰飲到細品茶香

於是，我們可以把一個成熟的投資人看成這樣的轉化者：從追求刺激，到體會節制；從害怕波動，到接受無常；從焦躁不安，到靜靜等待。這條路需要時間、跌倒與反思。

而等待與紀律，更是投資中最被低估的資產：複利的力量！愛因斯坦說：「複利是世界第八大奇蹟。」這種力量不是來自一次性的暴漲，而是來自長時間的穩健成長。請想像每天一點點的進步、每季一點點的盈餘獲利、每年一點點的成長率，數十年之後所累積的價值。

這需要一種「延遲滿足」（Delayed Gratification）的能力，也正是Type II fun的核心：當下也許平淡難受，甚至枯燥乏味，但最終的收穫令人驚豔。

一位投資友人的慢茶哲學

這是我一位愛喝茶朋友最近的故事。友人早期熱衷短線操作，靠著靈通資訊與市場敏銳度，在牛市中嘗到甜頭。然而幾次大幅震盪後，他漸漸懷疑這樣的策略是否能長久。於是他開始閱讀財報、研究產業趨勢，轉向長期投資具穩定現金流與護城河的企業。

今年市場因關稅消息劇烈震盪，他所持有的一家傳產零組件公司股價，最嚴重時，下挫近三成。但面對這次的市場恐慌，他不再跟隨風向，而是回頭檢視企業基本面與營運狀況，認為問題並不嚴重，就沒有隨市場起舞。

雖然關稅事件尚未塵埃落定，而且股價大幅震盪的過程也不好受，但他已不像早年那樣緊張焦慮。他說：「現在，天大的事，也得先好好喝杯茶再說……這種等待、觀察與不亂動的過程，其實比帳面獲利更讓我有成就感。」

結語：投資不只是錢，更是你與世界的關係

日本茶道的精神之一是「一期一會」：每一場泡茶都是無可取代的相遇。投資亦然，每一次買進一家公司的股票，每一次面對市場的漲跌，其實都是一次與自己的相遇。

你選擇的是什麼樣的節奏？什麼樣的價值觀？你要的，是即時滿足的快感？還是深層累積的自由？讓我們在投資的路上，也泡一壺慢茶，安靜地坐下，體會風味與時光，成為那個真正與自己和市場對話的人。

本文摘自《看》雜誌第267期，更多內容請見http://www.watchines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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