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阻止川普90天後暴走？觀察指標：美債、盟國和選民

【文／史書華、張詠晴；圖片／Getty Images】

關稅突然暫停，許多人好奇是誰讓川普改變心意。從內政、經濟等因素可發現，這次和第一任期不一樣了，市場正牽動川普，未來各項政策不可能都隨心所欲。

「貿易戰很容易打，也很容易贏，」這是川普最愛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他話說對了一半。現實是，在美國現行制度下，不需要國會批准，川普就能透過總統行政命令，輕易調整關稅。

全球政府跟投資人因此在過去一個月內，像是被川普吊著玩。甚至，美國時間4月9日上路的「解放日」，沒想到13小時後突然按下暫停鍵，川普丟出關稅90天的豁免金牌，全球股匯市因此大幅震盪。

沒有人能摸清，川普怎麼會突然改變心意，但是幾個短期跟長期訊號，讓川普未來恐怕很難隨心所欲。

短期：市場與華爾街的盼望

首先是市場。

作為一個商人，所有人都能預期川普對市場的敏銳度。但沒有人會料到，不管外界怎麼評論，關稅戰會如何引爆美國通膨，川普一回鍋，仍執意往無差別的貿易大戰開去。

「為什麼一開始這些說法不能阻止川普？因為在他第一任期，關稅並沒有為美國帶來太多的經濟負面影響，」曾任柯林頓時期特別國安顧問，維吉尼亞大學榮譽教授何漢理（Harry Harding）分析，直到現在，美國對此仍充滿爭議。

但這次不一樣。

就在川普關稅準備上路前，不只股市劇烈波動，就連理應成為避風港的美債，10年期公債殖利率在亞洲交易時段上揚20個基點，30年期殖利率3天內大漲近60個基點，一度飆破5%。

「不只是他看到了，也因為掌管經濟與財政的官員，會對他強調這些數字的重要性，」何漢理觀察，「川普受市場的影響，恐怕比外界預期更大。」

這也帶到能讓川普緩一緩的第二個訊號──川普身邊的人，仍有作用。

財長貝森特是關鍵人物

先不管馬斯克跟川普重要貿易顧問納瓦羅如何公開撕破臉，川普團隊似乎出現了裂縫，但從時間序來看，美國財政部長貝森特（Scott Bessent）與川普在4月初的長談，似乎對關稅急踩煞車發揮了關鍵作用。

避險基金經理人出身的貝森特，是川普所有內閣中，唯一獲得《經濟學人》誇讚的人選，更被摩根大通執行長戴蒙公開點名，希望讓貝森特作為對外貿易談判的領頭人。

當川普在自家經營的社群媒體上宣布90天豁免關稅決定後，貝森特也旋即出現在白宮外臨時安排的記者會，而且不忘把榮耀歸於他的老闆。

貝森特表示，川普的高額「對等關稅」已促使超過75個國家尋求與美國達成協議，並透露白宮將在未來數週內與每個國家進行「量身定制」的安排。

「這需要一些時間，而川普總統希望親自參與，因此我們才有這90天的暫停期，」他解釋。

親密盟友加拿大也抗議

90天的關稅暫緩期，事實上也讓出更多空間給外國盟友，幫川普急煞車。

就拿兩個美國最親密的傳統盟友加拿大和英國為例，雙方領導人陸續表達遺憾之意，加拿大總理卡尼甚至說，既有的美加關係已是「過去式」。

「如果川普有在聽，這是很強烈的訊號，」何漢理分析，特別是美加仍有軍事合作、共營防衛兩國與極圈的北美防空司令部，如果美國仍與俄羅斯處於高度的軍事競爭，不得不正視對加關係。

事實上，美國國家情報總監蓋巴德（Tulsi Gabbard）今年稍早在新德里的一場公開會議上曾說，「美國優先，不等於美國孤立，」各國會如何運用這90天施壓，也必須密切關注美國的回應。

除了短期的市場跟親密盟友訊號，更不要忽略中長期影響川普的關鍵因素：美國期中選舉。

中長期：期中選舉的壓力

常去華府交流的台灣民主基金會副執行長盧業中，發現最近白宮外面的觀光客似乎有些變化。

過往，外圍擠滿了四面八方的遊客，「但現在，顯然有更多的川普支持者在白宮外歡呼，」4月又到訪華府的盧業中觀察。

當全球被川普要脅關稅、搞得人心惶惶之際，美國國內情緒顯然是兩樣情。

攤開哈佛大學美國政治研究中心與哈里斯民調合作的最新調查，川普上任2個月以來，滿意度僅比上一個月微幅下滑2個百分點。當再問美國是否走在正確的經濟道路上？仍有近四成的美國民眾認可，連2個月民調數據相同。

美國喬治城大學法學院亞洲法中心執行主任凱洛格（Thomas Kellogg）對《天下》分析，關稅及貿易平衡，對很多美國選民仍具有吸引力，「這是川普早在2016年就理解、並成功運用的策略，也幫助他在2024年東山再起。特別在俄亥俄、賓州這些鏽帶，這類論點仍非常有市場。」

但不要忘了，上一次川普就任，那些受中國報復性關稅影響較大的選區，在隔年的期中選舉，立刻出現反撲。民主黨甚至因此時隔8年，重新拿下眾議院。

「今年耶誕節，就可以提前知道關稅對美國消費者的實際影響，」何漢理說。

凱洛格也進一步提醒，現在的民調結果，還沒反映出最新關稅政策帶來的影響。而且，全美除了出現反川普示威，一項美國傳統政治活動，也能成為「川普煞車」的觀察指標。

過往，民選議員會在選區召開市政說明會（townhall），但現在，很多共和黨民選代表為了避免民怨，已暫停舉辦，反而成為民主黨陣營的主力活動。

也就是說，明年11月的期中選舉，這一次可能提早暖身、開跑。「也許還不用等到期中選舉，陸續地方補選或非立法職位的選舉，就可以從中觀察一些早期訊號，」何漢理說。

若川普沒通過期中選舉這一關，把參、眾其中一院拱手讓給了民主黨，如今全面執政的川普，將成為「跛腳鴨總統」——這是他上一任期已經熟悉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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