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特曼創造ChatGPT的光與暗：樂觀領導讓他贏了Google，輸掉初衷

【文●高士閔】

宏碁董事長陳俊聖在離開台積電時，皮夾裡唯一帶著跟台積電有關聯的，就是張忠謀親手寫的紙箋，上面寫著五個英文字：Optimism is A Competitive Advantage.（樂觀是競爭優勢）。他靠著這個信念，把當時在谷底的宏碁，硬是拉起來。

在西方，也有人用這個信念，在人工智慧史上寫下不可被取代的地位。他就是OpenAI創辦人山姆．奧特曼（Sam Altman），他們開發的ChatGPT僅用一年時間，就讓全世界開始緊張AI即將取代人類。

他的樂觀力讓這個不知名的團隊，辦到Google摸索十年都做不到的事，但也讓他走向創始團隊分崩離析的結局，《華爾街日報》記者哈吉（Keach Hagey）在訪問數百人後，寫出《奧特曼與OpenAI的誕生》這本書，讓我們更透徹理解：樂觀領導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挑戰科技巨獸Google、臉書
不用清楚目標，方向對就好

OpenAI的誕生，始於對人類未來的捍衛信念。

在《超智慧》一書中，作者博斯特隆姆（Nick Bostrom）認為，人類可能在二十一世紀建造出AGI（通用型人工智慧），因此最好先想辦法確保它不會摧毀全人類。

為說明AI可能如何接管世界，他引用了迴紋針寓言：一部被編程去製造迴紋針的超智慧AI可能不停的製造迴紋針，直到宇宙中的所有物質（包括眾生的身體）都變成迴紋針。「這很可能是人類史上所面臨最重要、且最艱難的挑戰」，他寫道：「不論我們成功或失敗，這可能也是我們將面臨的最後一項挑戰。」

當時，人工智慧早已不再是學術圈的焦點，這也導致尚存在研究計畫的機構僅有兩家，擁有DeepMind、Google Brain的Google，及擁有臉書的Meta，這引起特斯拉執行長馬斯克（Elon Musk）的擔憂：科技巨獸完全宰制AI領域，卻沒有任何法律要求他們必須與公眾分享成果。

他把擔憂告訴當時在新創加速器的奧特曼，兩人都同意，不可能阻止人類發展，「若人類一定要發展AI的話，那不如有人早於Google發展AI。」

但，當他們開始討論，在大科技巨頭早已起步的情況下，還有沒有可能創立另一個AI實驗室呢？大家都感覺前景渺茫，除了奧特曼。

他列出一長串AI研究員的名單，然後一一去洽談，結果發現把OpenAI定位成非營利事業，「讓人工智慧造福全人類」對這群人頗有吸引力，且由於AI圈子小，名單上的人都互相認識，招募漸入佳境。怎料，兩位候選人突然轉投Google Brain，因為他們不相信小團隊有資源能成事。

幸運的是，非營利事業這個賣點也吸引了馬斯克，決定資助他們，甚至進一步提出「我們必須有大於一億美元的資金數字，以免聽起來跟Google和Meta的經費相比，顯得毫無希望」，最終這家非營利研究公司正式成立，資金達十億美元。

或許你會想OpenAI這群研究員組合，怎麼拚得過巨頭？他們有一套用人哲學。

該公司成立之初，幾位創辦人就知道，「自己是處於劣勢、不被看好的公司。」為了吸引人才，他們讓AI研究員和軟體工程師有平等地位和機會，去選擇自己要做的事。同時，對研究期限也盡可能寬鬆，給人才足夠的耐心。

讓人才可以放心往未來奔跑的結果是，研究員拉福德（Alec Radford）因此有機會單兵作戰，發現ChatGPT的雛形，為公司開闢出一條不同於大公司的道路。

圖靈獎得主、電腦科學家凱伊（Alan Kay）常說，「真正優秀的研究不能有一個言明的目標，只能有一個有幫助的方向。」因為，若一開始你能說出你要發明的事物，那就意味著你已經有了非常周延定義的目標，根本不須再研究了。

奧特曼就是靠這套「專注方向，而非目標」，讓團隊願意跟他死嗑下去。

過程中，大家擔心人最終會無法駕馭人工智慧，他總是樂觀的說，「人們會像以往一樣適應這項技術。我們會找到方法，它會讓生活變得更好，而不是更糟。」你會看到，他不會先找好管理規範，才讓產品走下去。

樂觀的人，通常也會有沒什麼事不可能的信念。

問題解不了，就從源頭推翻。從一個場景，能看出他的性格。中學時，他在一個反同志氣氛濃厚的學校，當眾表達出櫃，並逼校方表態：你們想成為一個壓迫性場所，還是接受不同想法的地方？

然而，樂觀過了頭，感覺萬事先做了再說的結果，也讓他遭受質疑。

樂觀過了頭受質疑
信念變雙面刃陷願景陷阱

舉例來說，當他發現公司需要更多資源買更多算力，才能讓GPT進一步成長時，奧特曼選擇讓公司從非營利事業轉向營利事業。

此時，被非營利事業吸引而來的馬斯克只有一個條件，讓他成為執行長，但奧特曼表示，基於OpenAI的創立是：「為了避免出現AGI獨裁的局面。」讓馬斯克掌有公司，可能創造出獨裁者，實非明智。最終，兩人分道揚鑣。

少了最大金主，奧特曼只能找尋新合作對象，最後不得不跟微軟合作，但同樣是「為了避免出現AGI獨裁的局面」，引入微軟和給馬斯克當董事長，意思不是一樣嗎？

而隨著ChatGPT面世，全地球人開始接觸AI，進一步加速AI發展，也讓公司內的保守派如雷克（Jan Leike）等人開始警覺，一直要求奧特曼慢下來，必須考慮人類安全，不能為了技術，而放棄安全審查。

可惜，「為了照亮產品，安全性文化退居次要地位。」雷克在離職聲明中直言。

奧特曼的「忽視」引發了政變，包含聯合創辦人蘇茨克維（Ilya Sutskever）在內的一系列員工陸續出走，一些人甚至成立另一家新AI公司Anthropic，跟他打對台。

他能用改變世界的信念，讓人才為他所用，卻沒有看見，略過信念的後座力，也會比預期大。

未來，AI只會越發進步，人類也越難預測未來，更難有答案。此時，奧特曼的領導哲學「專注方向，而非目標」就能派上用場。

然而，沒有目標並不代表可以拋棄初衷原則，倘若中途出現模糊地帶，矛盾沒有處理，最後很可能你的隊伍就會像奧特曼一樣，人們走著走著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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