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應銀行連環倒危機 克魯曼：Fed應暫停升息

最近歐美突然急湧一波銀行業危機，對經濟展望的衝擊多大再度引起熱議。在此節骨眼，一直專注升息抗通膨的美國聯準會（Fed），下一步該怎麼做？

這波動盪來得急又猛。美國中型銀行矽谷銀行（SVB）規模不大，但卻是科技業金融生態系不可或缺的一環，因經歷典型的銀行擠兌，而遭聯邦存款保險公司（FDIC）接管。緊接著，Signature Bank也跟著倒下；第一共和銀行（First Republic Bank）亦承受極大壓力。全球銀行股動盪之際，歐洲大銀行瑞士信貸（Credit Suisse）陷入風雨飄搖，在瑞士當局的安排下由同業瑞銀集團（UBS）收購。現在，人人都擔心，不知何時何地會爆出下一個地雷。

2008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克魯曼21日在紐約時報專欄撰文指出，現在最迫切的問題是：銀行業陷入一團糟，會對經濟情勢產生什麼影響？在這種情況下，貨幣政策又該做多大的調整？

回顧昔日金融危機對經濟的影響

一些評論員，尤其是幣圈人士，正發出大禍臨頭的警告，預言惡性通膨將至，美元也將崩盤。但克魯曼說，真相剛好相反：儲戶紛紛把存款從銀行提領出來，對經濟反而會造成「通膨降低」（disinflationary）的影響；「大蕭條」（Great Depression）初期的情況正是如此。

1980年代的儲貸危機（S&L crisis）並非蕭條等級事件，大致因為儲戶的存款普遍受到保障，所以得以全身而退（鉅額代價由納稅人埋單），儘管整個銀行業損失慘重。那場危機抑制了企業貸款，在商用不動產業尤其明顯，導致1990-1991經濟衰退。

至於2008年金融海嘯，就性質而言也是一波銀行擠兌，只不過危機集中在「影子銀行」而不是傳統存款機構。結果也是通膨下滑，並導致了「大蕭條」以來最嚴重的一波經濟沉淪。

當前這波危機勢必會拖累經濟

克魯曼認為，當前這波銀行業危機勢必也會拖累經濟，問題是衝擊會有多大？該不該因此調整政策，尤其是Fed的利率決策？

答案很簡單：天曉得。

沒人知道答案，但有件事可確定：儲戶急著提款，不是要把鈔票領回藏在床墊下。他們正把存款從中小型銀行領出來、或多或少轉存進大型銀行，有些停泊在貨幣市場基金。

這兩類機構，在壓力日增下，可能比中小型銀行不願承作企業放款。大銀行比小銀行受到更嚴格監管，必須保有更多資本（資產高於負債）和更多流動性（更高比例的資產投入能隨時變現的投資工具）。貨幣市場基金也必須符合嚴格的流動性要求。此外，尚未經歷存款擠兌的銀行，也可能變得更小心翼翼。這些因素可能導致授信嚴重降低。

事實上，銀行業動盪對經濟的衝擊，將與Fed提高利率非常相似。據高盛估計，這波衝擊大概相當於Fed升息1碼（0.25個百分點）到2碼。阿波羅管理公司首席經濟學家Torsten Slok則聲稱相當於升息1.5個百分點。

誰估得較準，不得而知。但對經濟造成震撼的大方向很明確。

Fed應升息、按兵不動，或降息？

克魯曼在數周前的專欄已提及，Fed升息前路正籠罩著經濟數據濃霧，此時必須謹慎慢行，駕馭方向盤的動作不宜過度激烈，否則可能因貨幣政策緊縮過度而墜落右側的衰退懸崖，或因緊縮得不夠而撞入左邊的通膨火堆。現在，這場大霧更濃重了。不過，衰退風險顯然又升高了些，而通膨風險則已下降。因此，Fed現在有道理把方向盤稍稍往左偏一些。

意思是，克魯曼建議，Fed應當暫停升息，直到通膨前景和銀行業動盪的影響更清楚些；Fed同時應表明，這就是現在的因應作法。

至於公信力問題，克魯曼表示，既然近來數據顯示通膨預期十分「錨定」，Fed此時按兵不動靜觀情勢發展，因而喪失抗通膨公信力的危險似乎不大。

那麼，Fed有必要更進一步，轉而降息嗎？克魯曼表示，就貨幣政策而言他通常立場偏「鴿」，但他也不主張現在就降利率，至少時機未到，否則可能傳達出「驚慌感」，如此反應並不適當。

另一方面，如果Fed在這個關頭仍執意繼續升息，可能傳達出相反的訊號：冷酷無情。此時似乎應是靜觀其變、以不變應萬變的時刻。

整體而言，克魯曼對決策官員目前為止對這波銀行業動盪的處理方式感到安心。2008-2009期間，經濟學家曾激辯如何穩定金融體系。當時受困的金融機構既複雜又不透明，當權者似乎不願把出問題的金融機構收歸國有，因為那麼做雖救了他們，也連帶給他們的股東紓困。對照下，這一回出狀況的是傳統銀行，由FDIC出手拯救，在保護儲戶的同時，也要銀行股東承受代價。

至少截至此刻，克魯曼認為，這看來不像是全面的金融危機。話雖如此，情況瞬息萬變，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