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遊情書．短文優勝作】姜慧珍／森林．龍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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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姜慧珍

　　當日子無法遠行，才發現自己正住在風景裡。

　　落雨假日午後，與孩子撐傘到附近校園散步。雨滴答的下，校園安靜無聲，柏油路面積了幾處淺淺水窪，倒映出整排小葉欖仁濃綠的枝幹，腳下偶爾踩踏著掉落的種子，發出喀啦啦的聲響，恍若走入山中密林。

　　那些水窪看起來清涼，女兒竟趿著涼鞋踩進那幅樹木水墨畫，我不禁嚷著：「那水髒髒的，腳會有皮膚病......」孩子卻笑開回應：「水好涼！好舒服」繼續在水墨畫裡遊走。哥哥則佔領屋簷集水口下方，興奮轉動雨傘，水花頓時在傘面跳起圓舞曲，樂得高中生開懷大笑。

　　我想起兄妹倆小學時，帶他們到太魯閣走砂卡礑步道，總是自豪的告訴孩子，太魯閣是我們家後花園。步道旁的山壁滿是樹根懷抱著嶙峋的石塊，小兄妹每走幾步就探向岩壁間的樹洞，「有人在嗎？」稚嫩的聲音讓人聽了發噱，「這裡有螞蟻」、「我看到香菇」，他們眼裡永遠不乏新鮮事。我故意逗弄，問是否看到龍貓，沒想到真的回我：「有喔，看到小小的龍貓」。

　　怎麼可能有嘛，心裡不免嘀咕，卻又相信小孩晶亮的眼界能映照大人忽略的世界。

　　一次，我們在大農大富平地森林晃悠，歲末的楓香一片酡紅，風鈴般的葉片被晴朗藍天襯托更為立體。帶隊解說員要大夥兒躺臥林間小徑，閉上眼專心數息。睜開眼的瞬間，似從深遠的夢裡醒來，視野清澈明亮，一度以為我的深度近視被治癒了幾分。孩子低語：「ＷＯＷ，世界變得好清楚」。

　　我開始相信，森林裡住著精靈。就在我們閉眼的時間，像〈仲夏夜之夢〉的精靈，在我們的眼皮塗上神奇藥水，指引凡人見識另一個空間的神妙。

　　看向這片樹林數十、數百年前的模樣。或曾是甘蔗田，支撐會社工辛勤勞動為著糊口的溫飽；也或曾是原住民的獵徑，處處充滿拚搏的驚懼，一絲風吹草動都激起腎上腺素。而眼前茁壯的校樹，在我童年時還是個埤塘、農田，我曾將浮萍當作綠草地奮力一躍，下半身全陷入爛泥，還好沒淹死......

　　心念一轉，我走到低矮的小葉欖仁平展的枝葉下方，「你們看喏」說完我拿著傘往上一躍，傘面朝盛滿雨珠的葉片一頂，只聽「嘩啦拉─」珠玉般的晶瑩在傘頂綻放，伴隨我忍不住的大笑。「我也要！」他們各自尋覓高度適合的枝葉，一蹦一落，「嘩啦啦、嘩啦啦」「哈哈哈、哈哈哈」，好久沒這麼盡情的笑。

　　那天，母子三人變成龍貓，奔向童年和土地的純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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