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龍一億五千萬年》鳥類原來是演化出翅膀會飛的恐龍

文／史提夫．布魯薩特（Steve Brusatte）

窗外有隻恐龍。此刻我正看著牠，並寫下這一行字。

不是看板上的圖片，不是博物館複製來的骨骼標本，也不是各位在歷險樂園看見的那些令人大皺眉頭的玩意兒。

活生生、再真實不過──我可以對天發誓──那是一隻會動、會呼吸的恐龍。相比兩億五千萬年前現蹤於盤古大陸、生性勇猛的恐龍形類動物，牠是前者的後代，某種程度與雷龍、三角龍系出同源，與霸王龍、盜伶龍是遠房親戚。

牠的體型跟家貓差不多，修長的前肢折疊收攏於胸側，樹枝般的後肢相對矮短。身體大部分潔白如婚紗，但前肢邊緣帶點灰色、掌尖烏黑。牠挺著雙腿站在我家鄰居屋頂上，腦袋驕傲地向上弓起，在蘇格蘭東方幽暗的雲朵上鑿出一抹莊嚴剪影。

待驕陽破雲而出，我不經意看見牠晶亮的眼眸射出一抹光芒。這對眼珠子靈活地來回瞟動，無疑是隻五感敏銳、絕頂聰明的動物。牠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或許牠能察覺到我的觀察吧。

這時，牠毫無預警地張開嘴巴，發出一聲高亢啼叫──向伙伴示警，抑或求偶呼喚，或也可能在向我示威。不論牠意圖為何，即使隔著雙層玻璃，我依舊能清楚聽見牠的鳴叫（感謝咱們之間隔了一扇窗）。

這團毛絨絨的小生物再次安靜下來，扭過頸子，直直望著我。牠毫無疑問知道我在這裡。我原以為牠會發出另一聲淒厲鳴啼，但牠意外地緊閉嘴喙，上下顎閉合成一枚尖銳的黃色小鉤，尖端朝下微彎。牠沒有牙齒，但牠的喙一看就知道是能造成極大傷害的危險武器。我再次想起自己待在安全的室內，一切危險皆隔絕在外。我打趣地輕輕敲了敲窗玻璃。

那小傢伙終於採取行動，帶蹼的纖足以某種我難以形容的優雅，輕輕一蹬石瓦，鋪覆羽毛的雙臂亦同時開展，牠躍入微風中。牠的身影消失在樹林枝椏間，轉眼就看不見了。或許正朝北海飛去吧。

方才描述的恐龍是一隻海鷗。愛丁堡這一帶有成千上萬隻海鷗，每天都看得到。有時牠們潛入我住處北方數哩的海中捕魚，但更多時候，我心煩地看著牠們在舊城街上，挑揀扔棄的漢堡紙包或其他垃圾。我偶爾也會瞥見其中一兩隻俯衝飛向毫無防備的觀光客，以帶鉤的嘴喙盜走幾根薯條，再迅雷不及掩耳地振翅返回空中。每當我目睹這類行動時──那狡猾、敏捷又惡劣的行徑──總不免在這些叫人轉眼即忘的海鷗身上看見盜伶龍的身影。

海鷗──以及其他所有鳥類──全都是從恐龍演化而來的。所以牠們也是恐龍家族的一分子。換言之，鳥類可以一路追溯至恐龍的共同祖先，牠們和霸王龍、雷龍或三角龍一樣是貨真價實的恐龍，就如同我和我的堂兄弟姐妹都是布魯薩特家族的成員，我們之間的聯繫在於我們的祖父是同一人。鳥類其實就只是恐龍的一個子群或次群，就像暴龍超科或蜥腳類之於整個恐龍家族一樣，牠們都是「恐龍」這株系譜樹的眾多分支之一。

這個註解實在太重要了。請容我重複一遍：鳥類也是恐龍。各位可能很難理解，事實上也常有人同我爭論這一點。他們說：鳥類演化自恐龍，話是沒錯，但牠們跟霸王龍、雷龍及其他我們熟悉的恐龍長相天差地別，不該將牠們混為一談。鳥類體型小巧，全身覆有羽毛，而且還會飛，牠們壓根就不是恐龍。乍聽之下，這個論點似乎頗有道理，但我總能馬上以一句話反駁回去：蝙蝠的長相、行為和老鼠、狐狸或大象同樣天差地別，怎麼就沒人質疑牠們不是哺乳類？蝙蝠只是比較奇特，演化出翅膀且會飛翔的哺乳動物，所以鳥類也只是比較奇特的恐龍──一群演化出翅膀、會飛的恐龍。

還有一點要釐清的是，這裡說的鳥類就是真真正正、如假包換的「鳥」，跟恐龍時代頗受喜愛的成員「翼龍類」──常被稱為「翼手龍」──完全不同。翼手龍是一群能飛天翱翔的爬行類，其修長骨感的翅膀乃以延伸的第四指固定在身上而成。翼手龍的體型大多和今日一般鳥類差不多，不過有些翼龍的翼展比一架小型飛機還要寬。牠們和恐龍約莫在三疊紀的同一時間於盤古大陸發跡，也和大多數恐龍一樣在白堊紀末消亡。但翼龍不是恐龍，翼龍也不是鳥類，牠們只是恐龍的近親。翼龍是第一批演化出翅膀、會飛的脊椎動物，而恐龍則以鳥類之名排名第二。

這也就是說，恐龍至今仍活在你我的世界裡。我們太習慣說「恐龍已經滅亡」，但其實還有一萬多種不同物種的恐龍仍活在這個世界上，並且是建構現代生態系不可或缺的一分子。牠們有些是人類的食物，有些是你我的寵物。若以海鷗這個例子來說，那麼偶爾還得加上「討人厭的有害小動物」這個身分。白堊紀末──也就是屬於霸王龍與三角龍、巨型巴西蜥腳類以及外西凡尼亞島嶼侏儒恐龍的時代──突然陷入一場大混沌，導致絕大多數的恐龍確實都在六千六百萬年前滅絕了。恐龍王朝因此覆滅，革命興起，迫使牠們將地球王國拱手讓給其他物種。不過仍有不少較晚演化的恐龍設法熬過劫難，存活下來。這群非凡倖存者的後代延續至今，成為鳥類。牠們也是恐龍稱霸一億五千萬年來──那個逝去的帝國──所遺留下來的歷史痕跡。

●本文摘選自馬可孛羅文化出版之《恐龍一億五千萬年：看古生物學家抽絲剝繭，用化石告訴你恐龍如何稱霸地球》。